书城古言下堂妻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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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不孕

大夫赶来的时候,沈若尘全身虚汗,脸色苍白,唇瓣被她咬的已沁出了血丝。她眉间紧锁,正蜷缩着身子窝在床榻上。

凌曦悦正凑在病床前,担忧的望着她。

樱儿和玉儿不停的用湿热的手巾为她擦着额头上的汗珠。

凌夫人作为当家主母,自然是后院事事都会关心一下,她闻讯赶来时,大夫正在诊脉。

凌靖熙刚刚与石廉商议了一半儿,听到下人说大少奶奶出了事,便把生意搁下,匆匆赶来。

那大夫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略一沉吟,开口问道:“大少奶奶儿时可曾受过凉?”

沈若尘想起自己被族中姐妹关在冰窖那次,便咬着牙点了点头,虚弱的应道:“有过。”

“这是隐疾啊!”大夫皱着眉,摇摇头说道:“大少奶奶近几日思虑过度,又有那时的病根,只怕,只怕……”

“只怕如何?”凌靖熙的声音,有着不易觉察的急迫。

“只怕……唉,日后难以有孕。”大夫唉声叹气的答道。

闭着眼睛的沈若尘黛眉轻轻一挑,她要的就是大夫这句话。

不枉她塞给大夫的那些“诊金”了。

也不枉她用厚厚的锦被把自己捂出一身汗来了。

什么?不能有孕?凌夫人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这是她命中注定没有孙子吗?不过,这是凌家的家事,她自是不会摆在脸上。她很快稳住了心神,对丫鬟吩咐道:“请大夫开方抓药吧。”

凌夫人又看了沈若尘一眼,转头对着仍盯着沈若尘的凌靖熙说道:“靖熙,娘有话说。”

她迈开雍容的步子,正要跨出房门。

“娘有何话,不妨在这儿说。”凌靖熙当然知道她想说什么,同一天里,雪琬死了,她又知道了苏婉容的孩子是怎么没的,沈若尘又难以有孕,为了延续凌家的香火,除了弃妻再娶,她还能劝自己什么呢?

凌夫人敛住了怒火,她压着嗓音说道:“若尘她体弱,我们就让她静养吧。”

她早就想过了,且不说沈若尘现在不能生育,单凭沈家倒台了,他们凌家也没必要继续忍受一个强加给他们的媳妇了。况且,以凌靖熙的才能气度,明明可以找到个出身更好的,才貌双绝的世家小姐作为良配,何必和沈家这么一个无德无才的女人耗着光阴?

凌靖熙没有移步,反而坐到床上,为沈若尘掖了掖被角。

沈若尘闭着眼睛都能感到他在深深的望着自己,她悄悄握起拳头,暗暗思量道:他为了我,竟是连母亲的意思都要违逆吗?看来,他对我,也不是一点儿都不上心的。

撒了这个谎本是权宜之计,他如此态度,倒让她有些愧疚了。

不行,我不能心软,离不开凌家,我怎么救沈家?爹娘又要怎么办?

想到这里,她的小脸绷得有些紧。

凌夫人见儿子是铁了心了,正要发作,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她丹凤眼一眯,转身走了出去。

凌曦悦向凌靖熙盈盈一福,也跟着走了出去。

樱儿和玉儿交换了下眼色,也识趣的退了出去,还关上了房门。

安静了一会儿,沈若尘还是能感觉到男人灼热的体温近在咫尺,她紧紧闭着双眼,暗自腹诽道:真是的,怎么还不走?

“别装了。”他突然把被子一掀,往榻上一躺,把她搂到怀里,温和的说道。

沈若尘扑扇了几下纤长的睫毛,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伪装在他面前总是无所遁形,她还是听话些比较好。

望着他子夜般的凤眸,沈若尘又眨了眨眼睛,随后,还是微敛眉眼,避开了他的目光。

她诺诺的开口道:“大夫说我……”

“还痛吗?”他并不等她说完话,只是柔声问着这一句。

沈若尘一怔,傻傻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他竟是一句话都没有。

她以后不能有孩子,他竟是一句不满都没有!

他竟然最关心的是她痛不痛!

沈若尘的心饶是再冷再硬,也不禁柔软了一片。

凌靖熙径自掀开她的中衣下摆,大手直接登堂入室,覆在她平坦的小腹上。

沈若尘一惊,双手刚要按在他的大手上,却听到他认真而又轻柔的说道:“我曾听医者说,女子体质属阴,本易受凉,若是经常按揉穴位,便可舒经活络,不会痛了。”

他暖热的大手一边轻轻的揉着,一边呢喃道。

沈若尘只觉得,自己的戒备在渐渐的消失,身子也越来越软了……

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直到她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凌靖熙才伸手摸了摸她略显苍白的脸颊,在那干裂的樱唇上印上一个浅吻,这才起了身。

“大少奶奶近几日思虑过度……”那大夫的话,仍然萦绕在他耳边。

思虑过度?是因为沈家的事吗?凌靖熙回到书房,斜倚在榻几上,抬手揉了揉眉心。

凌昀哲看着尚偌托人捎来的包裹,若有所思的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祁云山的山匪与尚偌交情匪浅,帮这点儿忙也不算什么。

有了从凌博然手上抢来的货银,他们就又多了一大笔可周转的银两。

听府上的耳目说,雪琬已经被凌夫人下令杖毙了,看来尘儿的计划很顺利嘛。

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凌靖熙那双深不可测的凤眸。

他也是男人,自然看得懂凌靖熙对沈若尘的在意。

尘儿,他,会放手吗?

放下手中的酒杯,他拂袖起身,吩咐驭夫准备准备,明早去凌家大宅。

要想成事,总应该,见见那个凌家的一家之主才是。

入夜,温远县红漆大门的府衙前,一个褐色长衫的男人带着一个高大的仆从,风尘仆仆的赶来。

那男子大概三十多岁,一张清瘦的容长脸,面颊微微有些凹陷,眼角向上斜挑着,眸色阴翳,让人一看就感觉,是个城府极深的狠角色。

得到通传的范知府急忙起身出府相迎,他一见到那褐衣男子,便是深深一揖:“曲大人,下官有失远迎。”

曲游轻应了一声,和仆从跟着范知府进了府衙。

范知府知道,这曲游是钦差大臣,谁见到他自然都要巴结讨好一番,他一个知府自然也不会免俗。他一脸谄笑着说道:“曲大人请移步前厅,接风宴已备好。”

曲游瞥了范知府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范大人,曲某公务在身,便请免了这些虚礼吧。”

范知府面色一僵,看来是碰到了个油盐不进的。一时间,他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直接带我去见犯人吧。”曲游直接给了他个台阶下。

来到牢房,范知府命令狱卒打开铁门,进了男囚室。

这是怎样一副情景。

头发乱蓬蓬的十几个男人,神色无光的蜷缩在角落里。

几个年纪较长的,还能比较冷静的坐在地上,只是偶尔自怨自艾的叹息一声。

年轻人的眼中,则是充满了对未来的迷茫和恐惧。

一个少年,正使劲用左手拍打着不能移动的右肩,一下又一下。眼中那愤恨,那绝望,自暴自弃到了极点。

整个地方,充满了一股馊臭味儿。

他们脏乎乎的饭碗,就摆在离粪桶不远的干草堆上。

一个下裳血迹斑斑,颇有几分触目惊心的年轻男人披散着头发,疯疯癫癫的笑着,端着饭碗,在几个长辈面前晃悠悠的走来走去,傻兮兮的问着:“大伯,爹,三叔,四叔,你们怎么不吃啊……”

一个病恹恹的,孱弱的中年男人含泪看着他,咳嗽了几声,艰涩的说道:“泽明,乖,到爹这儿来。”

沈泽明真的像个小孩子,点着头跪在他身边,口中还滴着涎液。

他竟是痴傻了。

其实,月如自从那天后,就没有再进过这监牢,可是,沈家的男人,精神上真的要垮了。

大老爷只觉得,他们沈家现在只剩下四个字:坐,吃,等,死。

仅此而已。

曲游眉头一皱,想起凌靖熙曾在信中说过,范知府是个口蜜腹剑的,如今看来,果然不假。他阴翳的眸子微微眯起,更显凶厉,他转眸看了范知府一眼,冷声说道:“范大人,你滥用私刑,可否认罪?”

官大一级压死人,范知府诚惶诚恐的躬身说道:“曲大人,这……这沈家与盗墓者勾结一事,证据确凿,并非下官屈打成招啊!”

“哦?”曲游淡淡挑眉问道,“那证人何在?证物为何?”

范知府额头上已经冒起了虚汗,久闻曲游是个软硬不吃的酷吏,此番若是被他抓住了把柄,可吃不了兜着走了。他战战兢兢的答道:“证人是沈府的一众下人,下官,下官……已经放他们离去。证物……证物是……皇陵倒塌的墙!”

“哼,”曲游慢条斯理的说出疑点,“敢问范大人,此等掉脑袋的大罪必然是极为机密之事,沈家众人怎么会笨的让下人知道一星半点儿?”

“这……”范知府支支吾吾,只能硬着头皮,找着牵强的理由答道:“许是沈家人疏忽大意了吧。”

“即便是如此,范大人可曾到现场去勘探过?可知沈家是如何造出那墙体的吗?”曲游咄咄逼人的追问仍在继续。

范知府皱了皱眉头,犹豫了一下,最后说道:“是下官办事不力,尚未,尚未亲去……”

曲游长叹一声,冷声喝道:“范大人,如你这般查案,冤狱多矣!”

他竟是如此直接的指责!

毫不拐弯抹角,毫不留余地!

范知府的脸颊迅速的抽动了几下,最后压下怒火,恭敬却又火药味儿十足的问道:“曲大人此来,便对下官的判罚诸多不满。难道,曲大人想为沈家翻案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