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骚动,端木影的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
可是,她看见眼前人影晃过,腰间传来一股温柔的力量将她搂住,然后身子一旋,他们凌空飞起,稳稳的落在莫府门口。
那马终于是长嘶后站定,众人也从惊乱中回过神,一场悲剧就这样化解于无形中。
“你说了不会来的!”耳畔传来永琰责备的声音,端木影回头看着他漆黑却满怀关切的双目,鼻子一酸,眼泪扑籁籁的掉下来。
“永琰,你没事吧?”狭长的龙辇中传来乾隆的喝问声,两队穿胄带甲的士兵快速握住长矛围在莫府门前,将围观的百姓堵截于长街之外。于此同时,乾隆在德公公的搀扶下缓缓下轿,而他身后的金色凤轿中,乌拉那拉氏皇后躬身走出,脊背挺的笔直。
端木影怔住,皇后娘娘看见永琰身旁站的人时,同样怔住。
但只是一瞬间,她的目光移向别处,在嬷嬷的搀扶中追上乾隆的脚步。
“回禀皇阿玛,儿臣没事。”永琰远远一揖,算是回复。
眼见他们走过来,越来越近,永琰拉了端木影一把,她被迫跪下去,便见莫府里涌出无数盛装的宾客,同府门前的老百姓黑压压一片全部跪下去,高呼声震耳欲聋,“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双臂微扬,乾隆含笑的目光扫过在场诸人,大步踏进莫府。
皇后经过大门时,目光微停,似是瞟了端木影一眼,然后走进去。
莫夫人、阿兰泰等一众官员贵族随即跟了进去,莫府门口忽然便剩了永琰和她两个人。
托住她的手腕拉她起身,永琰长叹一声,举步欲走时,端木影拉住他低声哀求,“小楼被人抓进去了,你帮我救她出来好吗?”
神色微愕,永琰扫了一眼渐渐散去的百姓,拉着她进了莫府。
墙角处,他的眉头拧起,“是谁抓了她?你有没有看清楚?”
惨白的脸上挤出个自责的笑容,端木影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痕,悠悠地将方才的情形讲述一遍,当听到她觉得不太舒服时,小楼就被人抓走了,而她没有看清楚对方的脸时,永琰犀利的目光中透着一抹审度。
端木影的武功他见过,虽然算不上一流,但对付一般的角色完全没有问题,怎么会连这点警觉性都没有,除非是她的心思在别处!
一念至此,他掩住了胸口渐渐浮起的愤怒,抓住她的手命令,“你跟着我哪也不要去,不许离开我身边半步,我会帮你救小楼的!”
没等她回过神,永琰拉着她便走。
莫府的前院,摆满了宴客的桌子,此刻早已围满了人,那一片熙熙攘攘中,端木影看见了莫允善,也看见了永瑢,他们正在小声说什么,不经意间,允善侧目看过来,目光凝固在永琰牵住她的手上。
全身震颤,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永瑢发现他神色不对,也移目看过来,然后眉头微蹙。
无视他们异样的眼神,永琰拉着她坐到一张空桌上,然后低声嘱咐,“我去一下皇阿玛那儿,你不要到处走。”
见她点头,永琰才快步转身离去。
掩住了心口的纷乱,端木影还没调整好思绪,便觉身旁一暗,有人坐了下来。
不用看也知道是莫允善,她的眉锁起来。
在这种时候,她不希望再出任何差池,必须想一个妥善处理的办法。
于是,她那一惯的笑容爬上脸庞,侧过身子盯着他苍白的脸,“今天你是新郎倌,恭喜你,我祝你们幸福。”
脸色陡沉,莫允善急切的抓住了她的手,嘶哑的声音传来,“熏儿,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们一起离开京城,你想去哪儿都可以,或者我们去大理呀,那不是你最想去的地方吗?”
端木影迅速抽出手,转脸见很多人的目光投射过来,心急如焚,“允善,你成熟一点好吗?现在走,不但你我没有命在,就连你们莫府上上下下全部要受牵连,你忘了吗?”
“我知道,我知道……”头垂下去,允善眼里映着深深的绝望,“可是我顾不了这么多,没有你的话,我生不如死,你知道吗?”
“可是你答应过我会如约完婚!”转过身子,端木影努力使自己的心情平静,当务之急,她必须救出小楼,至于感情,容后再议。
慢慢起身,允善灰黯的脸上没有一丝光泽,艰难的挪动着脚步,他长吸了口气。
身旁的影子终于离开,端木影如释重负,可当她回头看见莫允善那垂头丧气的背影时,忽然有种不安的感觉。
这个男人为了爱情宁愿死,他会这么容易就范吗?
眼波流转,她颇有些头痛,但她知道真的不能再出任何乱子,于是悄悄从怀里摸出另一块丝帕,原本是她绣给自己用的,此刻也只好拿来镇住局势了。
丫环将丝帕递给允善时,他幽暗的目光现出一丝光泽,探头见端木影冲他微微一笑,心底的阴郁忽然便一扫而空。
他想起那天在酒楼里说的话,心定了一些。
只要活下去,他们一定会有将来的,一定!
这么想着,他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盯住他半晌的莫夫人也终于松了口气,目光移向端木影,眼里藏着深深的怨恨。
将管家唤到身边,她低声问,“那个女人怎么样?”
“已经关到柴房了,要怎么处置?”
“很好,你们刚刚为什么不把她也抓起来?”
“本来准备动手,忽然看见皇上的军队过来,我们怕生出事端,所以……”
“行了,找机会把她也抓起来,然后将她们埋了,以免夜长梦多!”眉宇拧起,莫夫人冲他挥挥手,管家悄悄退出了前院。
她再抬头看时,永琰已经回到端木影身边,一抹烦燥透出来,她转身离开。
“绝期已经在寻找小楼的下落,他是禁卫军统领,也是我的好朋友,办事不会有任何差池,”将桌上的喜糖剥了一颗,永琰丢进嘴里,慢慢咀嚼。
刚刚虽然在皇上身边,他的目光却一直没离开过端木影,莫允善的脸色从绝望到充满希望,他尽收眼底。
“希望她没事,一定不要有事!”心烦意乱,端木影替自己斟了杯酒,然后饮下去。
她还欲再倒时,永琰已经抢过了酒杯,“留着清醒的头脑吧,这里不知多少眼睛盯着你!”
浑身一震,端木影的目光掠过莫夫人、皇后娘娘,她们的眼睛一直盯在这,杀气在眼中若隐若现。
不知几时,永瑢在她身边坐下,提着酒壶,浅饮一口,目光转向永琰轻笑,“十五弟,什么时候也喜欢上女人了,在我的印象中,没有哪个女人入得了你的眼啊?”
“六哥说笑了,男人和女人迟早都要结合的,不是入不了眼,只是属于我的女人还没出现而已。”永琰虽然也在笑,目光里透出的戒备却让永瑢无端有种寒凉的感觉。
原本,他们兄弟交情不深,但也没什么仇怨,只是没想到,他会为了端木影性情大变,难道这个女人真的有妖术不成?
目光微沉,永瑢担忧的看了一眼允善,幸好他的心情好转许多,这会儿在皇上跟前侍候着,看来是乾隆在训话。
一个是好朋友,一个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现在居然都为了这个女人神魂颠倒,永瑢有些不安。
一向以来,永琰都是独来独往的,但在乾隆和大臣面前,他永远的谦厚和温润,不愠不怒、不争不抢,甚至不曾有过任何女人在身边出现。今天为了端木影,他公然放下十五阿哥的身段,贴身守着她,确实有些令人想不通。难道他就不怕因此惹皇阿玛不开心?因此让文官百官对他“另眼相看”?
站起身,他没再多说,多说无益。
也许,只有永琰自己心里知道,他到底该做什么,他想做什么!
爆竹声终于响起来,乾隆和皇后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前厅,看来是要主持婚礼了。
端木影有些失神,却被永琰拉起来便走,耳旁传来他低低的声音,“我们进去看看。”
随着人群涌进厅内,一对新人在喜娘的牵引下从红地毯的尽头处缓缓踏来,望着萤雪一身的凤冠霞帔,大红色的喜帕遮住了脸,端木影心想她此刻肯定满脸的娇羞,心花怒放吧。
他们终于走到了堂前,一位公公宣读了圣旨,大意是莫家的丝绸质地考究,深得大内皇宫妃嫔的喜爱,深得天下百姓的喜爱,加上莫允善聪明好学,能文善武,深得皇上的喜爱,为此,朕特下旨将阿兰泰家的小女儿赐给他,希望他们夫妻相敬如宾,恩爱百年。
谢恩后,喜娘高喊“一拜天地”!
两对新人携手向着门外的天空拜下去。
“二拜皇上、皇后娘娘!”
再次携手拜倒,端木影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三拜高堂!”
“夫妻交拜!”
四声喊宛如四道闪电劈下来,端木影有些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