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端木影返回乐宾酒楼时,小楼已经睡下了,望着痴坐在床边的永瑢,她故意咳嗽两声,慢慢走进去。
“你回来了?”慌忙起身,永瑢问道,“怎么样?皇阿玛有没有问出什么线索?”
她摇摇头说,“那四名剑客实在狡猾,恐怕是问不出什么。”
“哦,也许他们真的是来办事的,天色已晚,你早点休息吧,”永瑢走出房间,并带上了房门。
望着他的背影,端木影陷入沉思之中。
事已至此,乾隆对此事必定起了疑心,可是怎样才能让他知道皇后派人是来杀小楼和她的呢?
眉头深锁,她缓缓坐到桌旁。
房门被人敲响,唤回了她的思绪,拉开门却看到永琰。
深隧的眼眸紧盯着她,永琰低低的说,“今天下午在飘香春院我看见一个人很像你啊,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
端木影心里一跳,脸上却浮起个淡淡的笑容,“十五阿哥真会说笑,我一下午都在客栈里陪小楼,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你一定眼花了。”
“真的眼花了?”他的眉峰扬起。
“你若不信明天问问小楼便是了,对不起,我要睡觉了。”故意脱下外衫,端木影斜倪他一眼,希望他知难而退。
然而,她显然低估了永琰,侧身进屋,并随手关上门,他冷冷的说,“从丢手镯到今天喀礼被人冤枉,这一切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而且我问过那个燕若滼,他所描述的可怜女子跟你十分相似。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别以为皇阿玛一时想不明白,等事情过后,他一定会看出端倪,到时候你就麻烦了。”
没有说话,端木影的心却开始混乱。
“皇阿玛至高无上,心思自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不过是想帮你而已。”他再次重申自己的目的。
眼眸眯起,端木影审度着他的目光,似乎想看穿他内心的想法。
永琰的眼珠很黑,很深,仿似一潭幽深的池水,但他身上有一股亲和力,使人无端的想和他亲近,比起淡泊名利的永瑢,他给人的感觉更容易相处。
“依你说,怎么样才算帮我呢?”
“你确定需要我的帮助吗?那你就必须告诉我真相。”
“真相?”唇角牵起,“什么真相?”
往前逼近两步,永琰见她退到墙壁才停下来,缓缓地说,“我有种预感,乌家的家将是冲着你来的,而中间的纽带就是林姑娘,因为……她很快会成为皇阿玛的妃子!”
全身一震,端木影紧崩的心弦彻底崩塌。
“我还有预感,在这次江南相遇之前,你们和皇阿玛便见过面了,而这些事情显然逃不过皇后娘娘的眼睛,所以她才会派人一路追杀到江南,以她的性格和手段,你知不知道自己很危险?居然还敢挑战她的权威,居然还敢设计揭穿她,这么做无非是让你们的死亡加剧而已,你明白吗?”
永琰的眉头紧蹙,呼吸也急促起来,他幽深的目光始终盯着端木影的表情,想从她的脸上找到答案。
“十五阿哥,你的想像力真的很丰富,我很佩服,不过我真的很困,请你出去!”深吸一口气,端木影毫不留情的下了逐客令。
她和永琰见了匆匆数面而已,目前看来,对方还不值得让她将心托付,更何况是这种危及到生命的事情,除了谨慎,她想不到更好的词来形容现在的心情!
永琰显然非常失望,再次看了她一眼,转身便走。
脚步声渐渐远去,端木影闭上眼睛,努力想抚平心中的恐慌。
也许,永琰说得对,伴君如伴虎,皇上没那么好骗,她是不是应该好好想想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回头看了一眼熟睡的小楼,她疲惫的将头靠在墙壁上。
忽然,窗外什么东西闪过,一枝利箭冲她的胸口飞奔而来。
飞箭的速度惊人,惊慌失措中,她本能的往旁边躲。
右肩传来剧烈的痛楚,箭尖深深刺进了她的血肉里,便在眼前一阵急速的晕眩中,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掠进房里,目光只是瞟过她,然后移向小楼。
快步走向窗边,他举起了手中的刀。
明晃晃的刀背在烛光掩映中放射出刺目的光芒,端木影强忍着痛楚冲他喊,“住手!”
黑衣人的手停在半空,冷冷的目光转过去。
抓住右肩上的箭,她一咬牙用力拔了出来,鲜血四溅,喉咙里也涌出一口浓腥的液体喷了出来。
似乎被她的坚毅惊呆了,黑衣人目露惊色。
端木影忙用左手捂住伤口,殷红的血很快染红了她的手背,侧目见小楼已被惊醒,爬起来正要尖叫,她赶紧摇了摇头,示意她冷静。
捂住嘴,小楼瑟瑟发抖,目光里盈满了泪。
“死也要让我们死得明白,是不是皇后娘娘派你来的?”沉声问,她甩了甩头,努力想摆脱一波一波急涌而来的晕眩与痛楚。
黑衣人没有回答,转脸看向小楼,手中的刀再次扬起。
门被撞开,有人冲了进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踢飞了黑衣人的刀,然后拉住小楼便往门外冲。
快到门边时,他试图拉住端木影,但被后者拒绝。
“快……带小楼走,我走不动了,”端木影看着焦急的永瑢,虚弱的说。
黑衣人捡起刀便追上来,永瑢无奈,只好带小楼冲出门去。
刚巧,他撞上了允善,忙说,“快,端木姑娘有危险!”
允善一惊,手里端的燕窝汤砰然摔碎,急步进房,见端木影已经昏死过去,黑衣人的刀正要刺下去,不由分说的挡在了前面。
长刀刺进胸前的骨髓,他痛得凉气直抽,飞起一脚,黑衣人猝不及防被踢翻在地。
与此同时,折回来的永瑢掠过去,右脚牢牢踩住他的胸口,令他无法起身。
黑衣人冷笑两声,忽然向他的面门撒过去一篷石灰,惊慌中,永瑢侧身避过,黑衣人则趁机自窗户逃之夭夭。
永瑢顾不得去追,回头见允善面如土色,端木影已经昏迷,只好喊来掌柜,命小二去请大夫,然后唤醒鄂尔泰,嘱咐他好生照顾小楼。
没敢惊动乾隆,一夜的慌乱后,酒楼恢复了宁静,永瑢担心刺客趁乱回转,一直守在端木影床前,到天亮时不觉睡去了。
因为血止得早,加上端木影自身生命力顽强,太阳照射到脸上时,她便悠悠醒转。
一起身顿觉全身如撕裂般疼痛,她低头见胸口包扎的纱布再次被染红,不由吸了口气。
侧目看向熟睡的永瑢,她依稀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如果她没记错,在她昏迷前似乎听见永瑢向谁求救,然后听见瓷碗摔碎的声音,难道是允善?
皱起眉头,她慢慢起身,目光落在门边的地面上。
那里有四溅的血迹,殷红的刺目。
该死的皇后,你居然敢在乾隆的眼皮底下派人刺杀我们,难道你就不怕奸计败落?或者,你认定我一个民女拿你高高在上的皇后没有办法吗?
愤然咬牙,她握紧了双拳。
可是,无凭无据,她根本不能向乾隆证明什么,就算去告状,谁会信?
“咦,你醒了?”永瑢悠悠醒转,见她站在床边忙说,“你快坐下,本来就受了伤,千万不能感染风寒。”
“允善他怎么样?”凄然一笑,她坐回床沿。
“那一刀刺的很深,不过他身强力壮,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大夫说起码要休养一个月才能活动,否则留下病根子就不好了。”
“哦。”点点头,端木影陷入了沉思中。
永瑢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忧虑的问,“你知不知道是谁下如此狠心要杀你们?我看他刀刀致命,显然是不想让你们活下去。”
抬起头,端木影摇摇头表示不知,她怎么能告诉永瑢小楼已经是乾隆的女人这件事实?
永瑢见她一脸茫然,只好放弃询问,转念说,“不如我们离开皇阿玛吧,我怕这事是因他而起,如果将你们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倒不如我们早点离开。”
“不行,正因为有人要杀我们,我们才更要留下来!”
永瑢不解的看着她。
端木影无心再提此事,长叹道,“假如只有我们四个人会更加危险,倒不如留下来。你去照顾小楼吧,光天化日,他们没这么大的胆量!”
“那好,你好好休息,皇阿玛那边,我会说你们身体不适。”永瑢的目光里闪过一抹狐疑之色,但很快就被遮掩,快步离开。
房门关上的刹那,端木影难掩心头的悲痛,眼泪顺颊滑落。
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替血妖瞳报仇,更不知道还能不能回现代去,倘若连累了小楼和允善,她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