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雅的茶居挂上了碧蓝的幔帐及清脆的风铃,当清风拂来引起一串风铃脆响时,便是潇湘茶居生意最好的时候。
但见无数王孙公子纷拥而上二楼的长厅,披红挂紫的主席台上,小楼正坐在古筝前缓缓拨动琴弦,但听琴声凄婉缠绵,震人心腑,正应了那首诗:绰绰下云烟,微收皓腕鲜。夜风生碧柱,春水咽红弦。翠佩轻犹触,莺枝涩未迁。芳音何更妙,清月共婵娟。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四下寂然,无人敢打扰这悠扬的琴声。
伴随着风铃悦耳的响声,琴音湍急起来,仿若惊涛拍岸,又似乱石纷飞,听得人心胸澎湃,仿佛血液都沸腾起来。
微风拂起碧蓝的纱帐,也拂起了小楼的青丝,便在她凝眸一笑时,众人惊呼,近乎晕眩过去。
端木影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独斟自饮,潇湘茶居重建虽然全赖永瑢相助,但她相信在她的经营下不出数月便可回本,加上在洞庭湖畔时营造的声名远播,小楼一定能红遍京城。
一念至此,不由抬眸看了她一眼,经过她的悉心照料,小楼的确可算是京城第一美女,那秀美的容颜,优雅的气质,始终淡泊名利的神色无一不牵动着男人们的心,便连女人也要心动了。
“影姐,有位莫公子要见你,”茶居侍者在她耳旁轻唤,抬眼见莫允善缓缓踏上台阶,她起身转入廊道里的雅间。
紧随她进入雅间的莫允善关上门,脸色沉寂,却没有说话。
“莫公子如果有事但说无妨,如果没事请不要耽误我做生意,”慵懒的坐在桌前,端木影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一饮而尽。
允善缓缓坐到桌旁,目光里闪着一抹挣扎之色,“我今天是替永瑢来的,他对小楼的情愫想必你也看得出来,所以……”
“对不起,小楼年龄还小,没有成婚的打算。”
霍然抬眼,允善眸中的挣扎退去,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抹隐隐的愤怒,“小楼不是你的棋子,她有权选择自己的幸福!”
“她的幸福并非只有嫁给永瑢而已,”端木影冷笑,“别说六阿哥现在只是贝勒,就算他是个亲王,也未必能坐上九五至尊的位置,何谈能给小楼幸福?”
啪的一声,允善愤然起身,想说什么终于又忍住。
斜倪他一眼,端木影又饮一杯茶,神态极是轻佻。
缓缓坐下去,允善倒了杯茶,沉吟片刻问,“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难道是为了追求真爱?”端木影笑起来,凤眸眯起,“莫公子,我很奇怪你为什么总把人心想得那么单纯,殊不知人心险恶,每个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标都不会不择手段。”
“并非人人如此,你太偏激了。”
“是吗?”端木影起身,笑容更深,缓缓走向他,贴着他的耳畔呵气如兰,“你若不是含着金钥匙出生,此刻还能坐在这儿跟我聊天?只怕这会和其他的贫苦百姓一样在人生的十字路口选择何去何从,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一切吧!”
允善没有动,双肩却微微颤抖,抬起头对上她的凤眸,幽深的眼珠划过一抹心痛。
忽然伸手将她揽进怀中,他压抑着胸膛的剧烈起伏说,“好,既然你要做坏女人,我也不介意做坏男人,咱们始终是般配的。”
起身将她扔进被塌,允善快步走过去,伸手便撕开了她的衣衫。
一动也不动,端木影有些痴了,她没想到允善被逼后居然是这种反应,看来她对这个男人的了解太少了。
衣衫飞舞,露出她内里鲜红的兜兜,允善怔住,脑海里忽然浮起那晚的情景。
永瑢寿辰那晚,他寻找着端木影的踪迹,却见到她和德公公在回廊里,并且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愤怒、疑惑撕扯着他的心,并且煎熬着他的思想,一方面他希望端木影不是他看到的那般攻于心计,一方面他又忍不住想她,念她,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为什么对这个女人如此深情,难道真是得不到的便想要?
与其让她进入深似海的宫门,忍受一生的苦苦等待,倒不如他先掠夺这颗芳心,以免她将来后悔!
一念至此,他开始脱自己的衣服,露出坚实的胸膛后,他压了下去,却只是盯着她的眼眶,半晌未动。
端木影仍然没有动,她看着这个男人的眼眸忽而矛盾,忽而坚决,心里猜测着他的想法,猜测着他的动机,有一瞬间的错觉,她几乎就想成全这个男人,留在这个时代做莫夫人。
然而,她想起了允善的母亲,那个拥有凌厉眼神的高贵女人,她那般骄傲,怎么会容许自己嫁进莫家?
心里一阵撕扯般的疼痛,她闭上眼,努力克制着胸口不断浮起的愤怒,难道在这个时代,她便要承受如此多的不屑与委屈吗?她不愿意,她一向都不愿意接受命运的安排!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她一定要好好把握。
想到这,笑容浮起,她冰凉的双臂滑在他的背上,手指如葱在他雄壮的脊背上抚摸,越来越缓,越来越柔,殷红的唇贴上去,然后猛地一勒,迫使允善贴住了她的胸,也贴住了她的脸。
猛地推开她,允善愤然站起,如炬的目光盯着她,愁眉深锁。
“怎么?不敢了么?你不是要做坏男人吗?”喘笑不止,端木影极尽本能的讥讽他,嘲笑他,血红的兜兜在他面前扭动着,蛇一般妖娆。
“你太过份了!”允善闭上眼睛,扔下这句话,然后大踏步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消失,端木影唇边的笑凝固了,眼角的泪却滑落下来。悠悠的穿上衣服,她的心情很低沉,伤害允善等于伤害自己,她怎么会快乐?
从雅间出来,她听见大厅有人吟诗,如烟似雾,“红颜玉琢雕凤龄,苍天有情送倩影,家妻抚琴无人听,只怪深闺有妙音。”
“柳公子果然有雅兴,好诗,好诗……”小楼银铃般的笑声传来,极尽挑唆,“据闻柳夫人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皆精,无奈却留不住丈夫的心啊,可悲、可叹!”
“有了小楼姑娘,任何美人、才女在我眼中不过是路人过客罢了,你明白吗?”
“那我岂不受宠若惊,柳公子真会说话。”
缓缓绕过楼道,端木影停留在楼道口,只见楼梯下面站着个身穿翠裳的妇人,容颜枯稿,泪花翻滚,右手握在木栏上,却怎么也没有勇气踏上矮矮十来层阶梯。
想必她便是柳夫人了,此刻听见丈夫与别的女人调情,竟连质问的勇气都没有,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可悲的?
端木影冷笑,女人啊,一定得坚强,一定要靠自己,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她昂首走过去,直接穿过人群走向小楼。
突然,她怔住,因为人群中坐着个身穿华服的年青人,他的目光始终没移开过小楼的脸,小楼的笑,眼里的痛苦那般深刻,那般引人注目。
永瑢?他怎么在这儿?
端木影皱眉,想了想才走过去,附在小楼耳边说,“今天便罢了吧,不要惹出事来,柳夫人就在楼下。”
点点头,小楼向满怀期待的男人们抛出个魅惑的笑容,然后抱起古筝说,“各位,今天到此为止,黄昏渐至,你们回家用餐吧,别让家人久等。”
众人一片失落,眼见她进了内殿,才依依不舍的丢下银两各自散去。
端木影招呼侍者收拾残局,一边收取今天赚下的银两,等她收拾完毕才发现永瑢竟还没有离开,一个人坐在窗边自饮,神态极其萧索。
“贝勒爷,你有心事啊?”故意坐过去,她盖住了酒壶,阻止了永瑢倒酒的动作。
怔了怔,永瑢凄然的问,“潇湘茶居难道不卖酒了吗?”
“卖,不过只卖给快乐的人。”端木影轻笑,一挥手招了名侍者将酒壶收走。
永瑢看了她一眼,起身离去。
轻纱幔帐后,小楼忧伤的眼眸缓缓对上了端木影的双目,略微一怔,她迅速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