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云啸所提的问题,于万通左右两难,他不能得罪云啸,否则云啸就会改口让他人保管那把剑;可他又不愿得罪少林寺,若伤了两家和气,对于嵩山剑派可是大大的不利。
他略一沉吟,笑道:“云少侠放心,本善、本信都是有道高僧,怎会行此卑鄙之事?方丈大师,依老夫看,此事多半不是云少侠所为,须得从长计议,找出真贼,以免冤枉了好人,有损少林名头。”
他这话虽各打五十大板,可意思却很明显:云啸你们该关还是要关,只不过要注意查找真贼罢了。
云啸自然能听出于万通在应付自己,可这对他而言已经足够,于是,他立刻接过于万通的话道:“诸位高僧,听到了吧?于老前辈乃德高望重的武林名宿,见多识广,极有见地,他老人家都认为晚辈不是贼人,诸位高僧还有什么话说?又凭什么罚我关我?”
本法及其以下的少林众僧,都用不满的眼光瞧着于万通,于万通瞧事情不对,忙道:“云少侠,老夫觉得,为避嫌疑,你最好在少林寺呆上一阵子,少林寺处事极明,绝不会为难于你,是黑是白终究会水落石出,你怕甚么?”
云啸道:“可他少林寺若五十年查不到真贼,我就要在这里待上五十年?”
于万通道:“哪用得了这许久?方才本信大师不是说了么?即便你就是那贼人,也只罚你个一年半载的,更何况少林寺能耐通天,若要查的话,保证不出两个月就能抓到真贼,还你清白。”
云啸稍稍迟疑,“笃”把夔龙剑插入鞘中,双手捧着,向于万通道:“既如此,我听于老前辈的,有劳于老前辈替我保管这剑。”
于万通心中喜不自胜,表面上丝毫不露声色道:“承蒙少侠信任,老夫定不负所托。”扭着腰,倾过身子,用双手去接那剑。
于万通上首的本善大师见好事要黄,便顾不得风度,沉声道:“且慢!”下首本信大师却一声不响,探过身子,伸掌去云啸手中抓剑,于万通有意无意地将胳膊肘一弯一抬,刚巧格挡住本信手掌。
这一切都在云啸意料之中,他递剑时身子不怎么前倾,故意和于万通保持距离,为的就是待他们动手时给自己留些余地,他迅速把剑收回,喊道:“本信大师,我把自己的剑交给于老前辈保管都不成么?你们少林寺欺人太甚!”
于万通、本信见他收回了剑,也都立刻收手。
便在云啸喊话之时,他右侧的本信大师突然大袖一摆,自下而上,卷向剑柄,云啸倒没有料到他身为当当少林派掌门,竟然出手硬抢,眼看那剑已被他袖子从鞘中带出了一半,他赶忙双掌用力夹住鞘口附近,意图阻止宝剑向外滑动,可本信衣袖中所含劲力甚大,以云啸的功力,只稍稍减慢了剑的滑行速度而已,瞬间后,手掌内只剩剑尖。。
情急之下,他手腕灵转抖动,剑身上黄光青色相间激荡,犹如遇险的长蛇在空中舞动盘旋,“哧哧”几声细响之后,长蛇倏然回巢,空中有五六枚布片如死去蝴蝶般飘落。再看本信大师的袖口,已经破烂不堪,被剑割成了尺寸长短不一的布条,犹如枯草的叶子,委顿地耷拉着。
众僧皆喊道:“大胆狂徒!竟敢对方丈大师无礼!”
“野小子!快快磕头认错!”
“妖邪之流,竟敢来少林寺撒野!”
……
本信大师没想到云啸反应如此机敏、剑法如此精妙,所以在众人面前丢了丑,他看着自己的袖子,阴沉着脸,缓缓道:“我少林寺以礼相待,没想到云施主如此狠毒。少林弟子听令,严明执法!”
方丈内坐着的众人都站了起来,门外弟子相继走入,把云啸和鱼文秋围起,本善和本信有意无意把于万通挡在了身后圈外,事到如今,于万通也不好再搅浑水。
本法早已起身,此时他走到云啸面前,一伸手道:“把兵刃交出来!”
鱼文秋拔剑出鞘,要跟和尚们一拼。
云啸看都不看本法,转身向鱼文秋,左手执着她右手,还剑入鞘道:“文秋,不必如此!天理公道,岂是他少林寺能左右的?相信此事很快便可水落石出,你就在登封找个地方住下,待我出来后,自去寻你,这把剑,你拿着,若有人夺,你就给他,犯不着为这身外之物伤了自己。”
于万通道:“云少侠,不让老夫保管了?”
云啸道:“不是晚辈不让,而是少林寺不允。”
于万通不再言语。
鱼文秋毕竟是本信、本法等僧的恩人,少林寺若从她手中夺剑,势必被人骂作忘恩负义,威信扫地。因此,若鱼文秋保管着不撒手,少林寺便得不到这剑。
鱼文秋不接云啸递过来的剑,眼泪婆娑道:“咱们俩相依为命,若分离了,你孤伶伶的,我也孤伶伶的,活着有甚么意味?我哪里都不去,你就是在这少林寺中下地狱,我也跟着你!”
云啸抬手抹去她眼泪,柔声道:“好,好,咱俩就在少林寺中修行便了。”
鱼文秋钻入云啸怀中,两人深情相拥。
方才鱼文秋娇容梨花带雨,樱唇莺声燕语,就已令周围那些修为较浅的僧人目摇神驰;这会两人又甜言蜜语、卿卿我我,更令众僧面红耳热。
本善、本信、本法互相瞧了瞧,心照不宣,既然云啸愿意留在寺中,也就不必催逼太紧。
于万通道:“方丈大师,少林寺留女客住宿,恐怕不妥吧?”
本信大师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普渡善男信女,我少林僧人诸法皆空,门规森严,留一位女施主在寺中又有何妨?”
于万通道:“诸位高僧修为深厚,于色字上无挂碍,那是没的说,可天下人好事,此事要传扬出去,定会招来闲言碎语,折损少林寺百年名望。”
本善道:“正所谓真金不怕火炼,平素妄议我少林寺的还少么?天下毁僧谤佛的不是大有人在么?只要心中清静,持身正派,所有毁誉谩骂都是过眼云烟。”
于万通终于无话可说。
本信道:“圆嗔,圆孽,把云施主和鱼施主一并带走!”
方才门外带头的那两位僧人合十齐声道:“弟子谨尊法旨!云施主、鱼施主,请吧。”
众人刚要异步,就听外头有人禀报:“昆仑剑派郎决明、泰山剑派陈得剑率领一众人等在门外求见。”
本善面色不虞道:“把这两位施主带走!本信、本法二位师弟,随我出去迎接!”
云啸道:“大师,且慢,我想见见昆仑、泰山两派掌门,请他们消了江湖封杀令!”说着,拉鱼文秋坐下,摆出一幅死活不走的模样。
本法道:“你不走也得走!”过去就要扯他。
于万通道:“本法大师,请听老夫一言,昆仑、泰山两派显是奔着云少侠来的,少林寺要把他藏起来,倒显得不够光明正大。”
本法听了,回过头来看着本善大师。碍于于万通这个外人在此,本善也不要过分强逼云啸,再说了,当着于万通的面,命众弟子对这一双男女拉拉扯扯,亦实在显得少林寺不大气,于是,他只得一挥衣袖道:“罢了,就让他们在这里呆着,偷偷摸摸,非我少林寺所为!”
他看了破烂衣袖一眼,走到衣柜前,拿出一件袍子换了,又道:“众弟子,也随我一同出去迎接贵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