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众官差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云啸不免有些紧张,他心念电转,猛地仰首道:“你说我偷了官银,有何凭证?”
胡大油道:“有何凭证?你偷了官银,藏在家中,你以为我不知道?那官银上铭有记印,明明白白,难道你不认得?”
云啸这才记起,那日胡大油三人所留银子当中有几枚大银锭,银锭上铭着年号、知县姓名、税银十两等字样,祁鸨娘看这几锭银子成色好,购置新物品时没舍得用,留下下来,却没想到这是官银。
胡大油看他发愣,嘿嘿一笑道:“怕了吧?兄弟们,抓人!搜!”
云啸大声道:“那银子不是胡大爷来消遣时留下的么?”
胡大油道:“放屁!私用官银是大罪,你当我傻?姐夫,你看看这刁民有多嚣张,竟敢当着你的面汗血喷人!”
罗启元道:“把他抓起来!”
众官差齐声喊是,再次扑了过来。
对于云啸而言,有两个选择,一是束手就擒,可这些官-员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若被他们抓了,拥翠院的人都将大受其害,即便能活着,也只能留半条命,当然,自己是绝对逃不了好去;二是反抗动武,这么做的话,后果自然更坏,八成会像在大王庄时那样,被人扣个造反的帽子,到最后大家落荒而逃。
云啸不服----凭什么任他们胡作非为,而自己无所作为?他们滥用职权恐吓我,我就用武功恐吓他,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看谁吓得住谁。
一想到此,云啸热血上涌,尽全力纵身飞起,越过人丛,想落在知县马上。
如今他的轻功一比唐梦强出许多,想起唐老爷子曾经落在杨九晨马上扇她耳光震慑青衣帮,云啸也想试试,可是,他功夫不到家,不能像唐老爷子那般收放自如、拿捏精准,想落在知县前面,却照着知县头上落去,知县已被吓傻,根本不知道躲,情急之下,云啸一脚把他踹下马去,自己落在了马鞍上,而后翻身跳下,揪住了知县。
抓贼而知县反被贼擒的情形,官差们可从未遇见过,一个个又惊又怕,呆若木鸡。有那几个胆子大的本想说几句话唬一唬云啸,在知县面前表表忠心、显显能耐,可一想到云啸那如神仙一般的飞纵,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胡大油见靠山被抓,也不知怎么办好,嗫嚅道:“好,好大胆,竟敢抓我姐夫!”
罗召元罗知县本来被摔得头昏脑胀,吓得不轻,大脑中一片空白,经胡大油这么一提醒,突然想起自己是堂堂知县来,当下喝道:“大胆妖人,想,想造反么?”他虽然竭力镇定,声音却仍然发抖。
果然不出云啸所料,这些人一出口便给人扣上造反的帽子。
云啸心想,既然唬了,那就吹大一些,于是哈哈一笑道:“我本是圣上的贴身侍卫,圣上听说你纵容亲眷在长安县胡作非为,闹得西城鸡飞狗跳,特派我来微服查访,一旦查实,严惩不贷!”
胡大油之所以没被吓住,是因为他上头有知县这个靠山;或许知县也不会被吓住,因为他上头还会有靠山,可他最大的靠山不过是皇帝,于是云啸干脆直接把皇帝吹了出来。
罗召元虽然将信将疑,可身子还是筛起糠来。
皇帝的贴身侍卫,个个人高马大,这孩子虽然年龄、体格都小了些,可是本领非凡,说不定真是侍卫。
按常理,皇帝不会越级直接派个侍卫来查他这一个小小的知县,可是人家李隆基行事时常出人意表,自家儿子的爱妃都能横刀夺爱、据为己有,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
云啸见这一招有效,添油加醋道:“不过大家同朝为官,我又怎会那么绝情?只要你今后能够约束他们,我这边什么都好说,说不定还会在圣上面前替你美言几句,只不过我最近手头有些紧,还需知县大人体谅。”
来拥翠院的客人,除了商人之外,还有不少官员,云啸耳濡目染,学会了这些做官的伎俩和场面话。
罗召元见他公然索贿,更加相信,唯唯诺诺道:“下官体谅,下官体谅,稍后一定奉上。敢问大人尊姓大名?”
云啸道:“我姓云名啸,这拥翠院是我暂时歇脚之处,我与他们也算是熟人,请大人赏个脸面,今后别再为难他们。”
罗召元道:“请云大人放心,今后谁在找他们麻烦,便是跟我罗召元过不去。”
云啸道:“好,这话我记住啦,我扶你上马!”
罗召元道:“不敢当,不敢当!”他上了马,一挥手道:“诸位,回衙!”
他领着众人正要走,胡大油突然道:“云大人,皇帝的贴身侍卫都有腰牌,小的从未见过这么威风的物什,还请云大人拿出来让大伙瞻仰瞻仰。”
云啸见他怀疑自己,心思飞快转动道:“好说,只不过,我没带出来,……,哪个贴身侍卫敢带着腰牌逛妓馆?那岂不是对圣上不敬?因此,放在了家中,既然胡兄想看,抽空我拿出来让胡兄瞧个够。”
胡大油听他说得有理,便不再问。
罗召元道:“兄弟,别耽误云大人歇息了,咱们赶紧走吧。”
胡大油低头跟着罗召元走了两步,又回头道:“云大人,你隶属左卫还是右卫?”
云啸随便说道:“左卫!”
胡大油道:“左卫?我认识左千牛卫将军汪五德,劳烦大人代我向他问好。”
云啸道:“好说。”
胡大油忽然大笑道:“姐夫,他撒谎!汪五德只是我的一个随从,左千牛卫将军姓邓名珲!”
罗召元见自己竟被一个小孩当众骗得团团转,恼羞成怒道:“好啊,竟敢冒充侍卫,假传……”
他话未说完,云啸已落在了他马上,且顺手一棍把胡大油打下了马去。
罗召元见他捉自己易如反掌,而自己这么多手下如同摆设,十分惶恐。
胡大油大怒,忍痛跳起来,指着几名官差道:“你们几个,去搬救兵,就说长安城里来了反贼!剩下的随我去院内去抓那伙男女。”他是毕竟是一个老泼皮,即使害怕云啸,可他关键时刻能豁得出去、敢于拼命。
云啸道:“都给我站住!你们再走一步,我就杀了他!”说着,右手使劲捏罗召元脖颈,罗召元疼痛难忍,喊道:“都别动,听他的!”
胡大油道:“姐夫,你别怕,他一个小孩子家,怎能杀得了你?他不敢杀你,杀了你,他就死定了!你们快去,照我的话去做!”
众官差看看这个,看着那个,不知道该听谁的。
罗召元道:“都,都别动!”
胡大油道:“哎呀,姐夫,你怎么不相信我?”
罗召元急道:“他-妈-的!他再一使劲,我的脖子就断啦!”
胡大油道:“那好,咱们不动!兄弟们,跟我一起大声喊:‘抓反贼啊!’”他知道这么一喊,如此静夜,半个长安城都能听到,附近巡夜的士兵就会赶来。
也怪云啸年纪尚小,虽然聪明有余,可临事决断能力不足,不然的话,早已把胡大油打昏或杀掉,怎能容他这么个奸猾之人上蹿下跳、大呼小叫?
云啸尚未来得及阻拦,众官差已喊出声来,声音远远传开,必然惊动了各处守卫和巡逻士兵,情形大大的不妙。
云啸手中加劲,罗召元痛得一声“啊”了一声,他明白云啸的意思,忙道:“都他-妈别喊啦!”
众官差果然住了口,胡大油又要说话,云啸忽然扑过去兜头一棍,把他打昏过去,官差们尚未看出怎么回事,云啸又已回到了罗召元的马上。
他这一招十分有效,官差们谁也不敢再生他意。
事情已经闹大,云啸无暇后悔自己处事不狠,他开始苦苦思索对策。
罗召元自然是活着有用。
怎么办?领着大伙逃出去?可是长安城内戒备森严,自己一个人能否逃出去都难说。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