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鸨娘来到客厅后门,问道:“那位胡大爷?”
玉音儿尚未回答,就听客厅内传出一粗犷声音:“他-妈-的,你说是哪位胡大爷?”
祁鸨娘心里咯噔一下,暗想,不妙,瘟神来了。
这位胡大爷名叫胡大油,本地人称他胡由儿,是城西一霸,长安城有名的泼皮,仗着他姐夫是京兆长安县知县,在西城横行无忌,鱼肉百姓,时常到各院白吃白拿白嫖,动辄打人骂人,砸场子,寻常百姓都畏之如虎,更别提从事贱业的教坊人家了。
祁鸨娘连忙一溜小跑进了客厅,见地上跪着杨翠儿,杨翠儿面前榻上,大剌剌坐着个矮瘦汉子,此人便是胡大油了,他的旁边还站着两个凶神恶煞般的随从。
祁鸨娘上前行礼,陪着小心道:“胡大爷,我家翠儿哪里做得不好,得罪了你老人家,你跟我说,我惩罚她!”
胡大油指着杨翠儿道:“哼,有人跟我说,昨日看到这婊子接客,他-妈-的,长安城里谁不知道我胡大油是杨翠儿的孤老?你让她接客,教我胡大油的脸面往哪里放!”
他胡大油的确是长安城有名的孤老,霸占了许多院里的姑娘,自己一毛不拔不说,还不让人家接客,他曾私下和人言道:“这些妓馆,就是老子的后宫,这些姑娘,就是老子挑选的妃子,你们见过皇帝老儿让妃子接客么?”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他都敢说,可见何其嚣张。
祁鸨娘道:“这是哪个天杀的嚼舌头根子造谣?我家翠儿若是接了客,教雷劈死我!昨日那两位客人,委实是音儿和福儿接的,不信,你问她们!”
玉音儿连忙点头道:“是真的!那客人也真是,狂荡了一夜,到现在我家刘福儿都没有起床呢。”
杨翠儿道:“大爷,我对你一片痴心,天日可表!”
胡大油道:“表?表你个婊子!你们少放屁啦,姓陆的被我抓住揍了个半死,这会儿还在河边上躺着呢!他娘的,你们这些婊子,没一个实诚人,真气死我了!”猛然站起身来,当胸踹了杨翠儿一脚,杨翠儿仰面躺下,后脑勺重重撞在地上,昏死过去。
玉音儿被吓得尖叫一声,瘫软着坐下。
祁鸨娘上前求饶,被胡大油一个大耳刮子,扇倒在地,昏了片刻,回过神来,便大哭大叫。
胡大油也不理会杨翠儿死活,一挥手道:“弟兄们,给我砸,见什么砸什么!”
两个随从早已撸起了袖子,巴不得这一声,立刻动起手来,一时间,乒乒乓乓,哐里哐啷想成一片,祁鸨娘急了,过去抱一个随从的腿,被人一脚踹开,坐在那里捶胸大嚎。
玉音儿爬到杨翠儿身边,哭着把她拥入怀里。
郑西侠、刘福儿、金环儿听到吵闹,也都从后院赶去前厅。
云啸知道有事发生,大声喊道:“老爹,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可大家都在忙活,谁有空理他。
看到客厅里情形,金环儿拔脚跑回了后院,刘福儿呆住了不敢作声,郑西侠过来跪下向胡大油磕头求饶,胡大油也踹了他一脚,指着他鼻子骂道:“老乌龟,你算什么东西?滚一边去!”
不一会儿,客厅和东西两个房间里的物什砸完了,胡大油道:“去后院!”
三个人如狼似虎,来到后院,后头还跟着唯唯诺诺、苦苦哀求的郑西侠。
胡大油道:“先从东边房屋,依次砸起,不能留一个囫囵玩意儿!听见了么!”
两个随从大声道:“听见了!”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云啸的叫喊声。
胡大油向一个随从道:“过去瞅瞅!”
那随从跑过去朝门缝里一瞧,回头道:“这里关了个模样俊俏的男娃!”
胡大油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转身打了郑西侠一个耳光,踢了他一脚道:“那妈的,臭不要脸的婊子乌龟,竟敢蓄养小白脸。”
走到柴房门前,向那随从道:“把门打开,把小白脸揪出来,照死里打!”
随从向郑西侠道:“钥匙!”
郑西侠跪下道:“这孩子是我家小厮,犯了错被关进去的,不是小白脸,求大爷放过他吧!”
胡大油道:“小厮长得俊俏便是小白脸!”
随从走到郑西侠面前,伸手道:“想活命,就拿出来!”
郑西侠不敢再理论恳求,把钥匙双手捧给了随从。
柴房门打开,只见云啸拎着跟柴火棍子当门而立。
胡大油见他眉目清秀,喝道:“果然是小白脸,给我打!”
开门那随从当先挥舞拳头扑向云啸,郑西侠转过了头不忍心看,刘福儿、金环儿、玉音儿都远远站着,无人敢上前说一句话。
只听“哎呀”一声,那随从的身子从门里飞了出来,砸向胡大油,胡大油慌忙闪开,那人落地后登登登后退数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右胸,满面惊诧地盯着云啸。
原来是云啸一棍把他戳了出来,若他内力足够深厚,这一棍戳下去,就会洞穿那人,而不是将他推出门去,尽管如此,这力量也已大得非同寻常。云啸自己也没有意料到这一招会有这么大威力,他暗自惊喜。
外头所有人都已惊呆,他们虽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可也知道那人是被云啸打出来的。
这院里谁都知道,胡大油身边这俩随从可了不得,不但身材魁梧粗壮,而且武艺高强,跟人动起手来,寻常七八个壮汉都近不了他们的身,所以才被胡大油当作贴身心腹,他一个小孩,竟然能把这随从打得飞起来,并且唬成这副模样,实在匪夷所思,难不成见了鬼了?
胡大油道:“李兄弟,你,你怎么了?是这小子打的么?”
李兄弟指着云啸道:“没错,这小子拿棍在我胸口戳了一下。哎哟,他-妈-的疼死我了。”他这会才想起了痛,实在忍不住,不由得交出声来。
胡大油仍旧不敢相信,指着云啸道:“是你小子动的手么?”
云啸道:“你们是来拥翠院砸场子的么?”他这么一问,也就相当于回答了胡大油。
胡大油横惯了,心里害怕,却不肯示弱,道:“妈的,知道你老子我是谁么?”
云啸哼了一声,跳出来指东打西,把剑法中的刺、撩改为戳,砍、扫改为敲,手中柴火棍子如暴风骤雨般打向胡大油和另一个随从。
胡大油也是练过点武的,两个人左遮右挡,上格下阻,左闪右避,上蹿下跳,可无论怎么遮挡闪避,那棍子总能招呼到自己头上、身上、腿上,一阵‘砰砰噗噗’之后,两人脑袋肿得如猪头一般,浑身疼痛难忍,总算云啸每一棍都留了余力,不然他二人挨了这么多下,早已半死不活了。
云啸觉得打够了,突然停手,就这么猛地一松,胡大油二人再也支撑不住,噗通噗通两声,先后坐倒在地上,嘴里哎哎哟哟喊疼。
郑西侠、玉音儿、刘福儿、金环瞧得口瞪目呆。
云啸道:“我不管你是谁,从今后不许在来拥翠院捣乱,听见没有?”
胡大油哪吃过这苦?被他打得怕了,忙道:“听见了!听见了!”
云啸向郑西侠道:“老爹,他们是不是砸坏了什么东西?”
郑西侠道:“前屋的物什,都被砸坏了。”
云啸用棍子指着胡大油道:“你们三个,把身上的银两留下,滚!”这个“滚”是跟杨九晨学的,他曾经听杨九晨对林中鹰和海文精用过,觉得还有气势,于是记住了。
胡大油三人赶忙把怀里的银子悉数摸出,放在地上,连滚带爬地站起身来往外走,门口的玉音儿、刘福儿老早让出路来,让他们过去,到门口时,胡大油指着云啸道:“小子,走着瞧!”
他话音刚落,见云啸“嗖嗖”两跳,已到了自己身旁,吓得差点又一屁股坐下。
云啸道:“你要是向要命,那咱们就走着瞧瞧看!”
胡大油不敢再吭声,领着两个随从,溜之大吉。
等他们走远了,玉音儿、刘福儿才敢喝彩,玉音儿更是拍手道:“云啸儿,你是深藏不露啊,想不到你本事这么大!跟神仙一样,还会飞!”
郑西侠也道:“我就说,云啸儿不是凡人。”随即又担忧道:“这胡由儿是长安县知县的小舅子,你打了他,就怕麻烦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