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轩辕睿王爷身边的女子,看上去跟自己差不多的年纪,容貌清丽,梳着素雅的发髻,一侧白花摇曳,一袭白衣束身,眼波如水,只是她的脸更加清瘦一些,大眼之下是一片黑雾,琥珀看一眼便知,她身上的悲戚气味,特别重。
琥珀的目光一冷,心口涌出隐隐作痛,这个爷爷放心交予自己给他的男人,他身边的位置,本该是自己的啊——
那么这个女人,又是谁?
“琥珀,你先回房吧,这件事就交由我处置。”他眼眸染上墨浓的黑,他的口气总是轻柔、总是含笑,却也饱含着琥珀看不通透不明所以的暗沉。
这个名字,从爷爷之外的男子口中唤出来,居然带着那么多怜惜,好听极了,似乎这个名儿,也变得美丽了。
琥珀几乎有一瞬间以为,轩辕睿这一番话,是在安抚她,是对她说的。
但不是,她迷惘,恍惚,眼看着他拉近那名女子的手,熨贴在他脸上。她听清楚了,也看清楚了,她不爱读书,却并不愚蠢。
他叫,那个女人为琥珀。
体内那股莫名支撑着自己一日一夜之久的力量,仿佛因为轩辕睿的一句话,彻底粉碎。
“不行,王爷,这个女人一定跟我爷爷的死有关!”那名也叫做“琥珀”的少女,长指几乎要戳到琥珀的鼻尖,她满眼的怨怼,显得疯狂。
她指责琥珀,哭的动容伤悲。她才像是,死去至亲的凄惨,而琥珀,伫立在他们对方,无心无情无泪冷血的跟毒蛇一般。
爷爷是她的?
琥珀的嘴角,蓦地扬起一抹冷到深处的笑,上官家只有一条血脉,这是众人皆知,她居然还编造这等谎言?
“你现在还要说,自己是上官琥珀吗?”这时,轩辕睿问出了口,他说的平静,却不无危险。
空气中,已然是剑拔弩张剑锋相对的紧张。
正在相持不下的时候,轩辕睿居然看到,眼前这个少女,笑了。
那一抹淡淡的笑花,若隐若现,在她的嘴角缓缓绽放,却更显一抹凄绝颜色。她的悲伤淡淡的,却紧紧揪住轩辕睿的心。
“为我取名的人都死了,这个名字对于我,没有那么重要。”
闻言,轩辕睿的澈明眼底,闪过一抹复杂。他蹙眉,清隽面容笑意全无,显得疏离。
“你来王府肯定有你的目的。”
琥珀的喉咙似乎要裂开了,紧紧盯着这个男子,她说的平淡,微笑闪烁。“爷爷说过,睿王爷是我可以真心依赖的男人。所以,我就来了。”
“她胡说!谁让你胡言乱语,我爷爷都没了,你这个冒牌货居然想要来抢走我的夫君?”对方的敌意,很深,哭的梨花带泪,若不是轩辕睿拦着,她可能早就扑向琥珀身上,对她掌掴。
“冒牌货。”
那个女子,这么指责自己。琥珀微微眯起眼眸,她的个性急躁,是最大的缺点,但此刻这三个字她却活生生吞下肚。
这已经不算是最大的侮辱了,在她今日失去爷爷,失去一切,整个世界都变成灰色的时候,更显得不值一提。
“你说你是琥珀?谁能够证明?”轩辕睿淡淡的眸光,掠过琥珀眼底的清冷,说不出为何,这双眼眸,有种诡谲的动人。
琥珀手脚冰冷,一盆冷水灌入口鼻的措手不及。
无人能够证明。
宰相府不是已经死光了吗?
琥珀直直望入轩辕睿的眼底,他不迁怒,却也不让她觉得,他是站在她这边的。“同样,谁能够证明,她是?”
“上官琥珀的肩膀处,有一枚红色胎记,宰相曾经跟我谈起过,不知你——”轩辕睿表情严肃,不像是在说笑。
“你要看的是这个吗?”
她猛地扯下棉衣,光洁的右肩暴露在空气之中,肩线美丽,锁骨分明,但,琥珀从轩辕睿的眼里看到的,是一闪而过的失望。
她的肩头,什么都没有。
她的眼底一热,琥珀找不到理由来解释,她好似活在一个玩笑之中,真的变成假的,她垂眸,呼吸渐渐沉重起来。猛地抬眼,她不放弃盯着轩辕睿。“她有吗?”
“当然。”轩辕睿将手掌轻抚在女子的肩膀处,眼神落于女子悲戚面容,淡淡说道。“新婚夜,我已经看过了。”
轰。
一声巨响。
琥珀心口的弦,断了。新婚夜,他们已经成了一家人了。
“我不信,让我看!”她破着嗓子大喊,她的个性是急躁,称不上温柔娴淑,却从不说谎。上官家的家训,她时时不忘。
说话的是轩辕睿,他清浅眸光淡淡一瞥,“看到又如何?”
琥珀不肯服输,小拳头捏的紧紧,水眸里尽是坚定。“如果是真的,我死也明白了。”她万般委屈,却还不愿在这个陌生的女人面前流泪,就算流泪,更显得自己是斗败的雏鸡,可怜可耻。
“那好,本王就让你死得明白。”他的淡然也消失彻底,如今面对着琥珀的清隽俊颜,覆上了对峙的水火不容。
这个世上,只能有一个上官琥珀。
若是赝品,下场很惨。
他扳过女子的肩头,柔和眸子对着她的,他捧着她的小脸,他的颀长体形遮掩了一片蓝天,一瞬间,琥珀的脸上,血色全无。
相同的红色印记,宛若蝴蝶,出现在那个女子身上。
晴天霹雳,不容有异。
轩辕睿扬手,此刻的面容,映入琥珀的眸子,是决绝的一刀两断。“来人——”
他清楚地看到两滴晶莹的眼泪从她眼眶里溢出来,眼泪沾在睫毛上倔强地不肯流下。她看人的眼光称不上是柔顺,也谈不上是温柔,像极了那种野性难驯的小野马。
她就这么瞪着这一对男女,不知何等的力量充斥在她的体内,让她依旧倔强地挺直腰杆,不流露半分卑微。
不服输的态度,顽劣的跟孩子无异。
阴暗潮湿的地牢,石壁斑驳,青石板上隐约透出淡红色的花纹,像是被长年累月的血迹渲染而成。两三盏油灯,在石壁上摇曳光辉,各式各样的刑具,摆放在一旁,令人心生胆颤,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