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这半年发生太多太多事,对她对他都是如此,但可惜忙碌也不曾让他忘却过她,甚至在战场上受伤的那一夜,他甚至梦到她,她就带着春日般的明媚笑靥,坐在他的身边替她包扎伤口——直到清晨醒来的时候,他才发觉这是一场梦,但这个梦也让他明白,即便他不说,即便他也有些生气,但她就像是一根刺,深深埋藏在他的心坎。他不需用言语来说明,他有多怜爱她,但她已经住在他的心里了,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他的怒意和情绪的波澜,汹涌的就像是一瞬间就可以将她吞噬干净——一根骨头都不剩的强烈浩瀚。
“但好像没有用。”她的肩膀,终于无声垮下,长久以来的坚强面具开始崩裂,她笑着轻摇螓首,三分苦涩,七分无奈。
那一双柔软的小手,白皙纤细,仿佛像是世上最美丽的绸带,缓缓覆上他的手肘,最终将他的手掌握住。她将他的手掌拉上,贴在自己的面颊旁,神色一柔,轻声细语道。
“心口有个声音劝自己,只要与世隔绝,不看到他的模样,不听到有关他的消息,不去怀念他为我做的事,那样的话,就会一点一点,忘记他的。”
她说的那个人,毫无疑问,是他。
南烈羲的心口,弥漫些许奇怪的滋味,也曾经有过觉得顺眼不讨厌的女人,也曾经有将真心对待他的女人,但他从未觉得跟哪个女人相处的时候,会有这么多窝心又甜蜜的感觉。他并非感情细腻的男人,在政治上太过骄傲自负,在感情上也是如此,他更喜欢凌驾在对方身上,将所有事的发展都掌控在自己手里,而非顺其自然。
她的疏离,却让他尝过一回,不被控制之下而来的空虚和无奈,他不想操之过急,而这半年时光,该死的顺其自然,让他更加难耐。
他将那双深沉不见底的黑色眼眸,对准她的浅色眸子,这一回,他放慢了急躁的情绪,嗓音一沉,低声问道。
“结果呢?”
如果半年就不见,彼此的身份发生了变化之后,感情也就消失无影的话,那还是当真动了心的爱吗?
那就只是一时的冲动罢了。
如果经受不起考验的话,就该放手了,如果因为冲动而走下去的话,感情也不会得到善终。
“结果……”他已经成为江山霸主,他早就先下手为强了,她还能说什么?让他放弃江山?
似乎并无这等极端的必要来取舍。
她低声呢喃这两个字,嗓音越来越低,她安静地睇着他的脸,虽然她也并非满心迫切想要成为他的后宫,但——她也不想因此而错失他的手。
的确,他们相识已经三年多了,她从单纯天真的少女蜕变成世故复杂的女子,自然将感情人心看的更加通透。
“要陪我去见见奶奶吗?”
她拉住他的手,沉默了良久,才轻轻启口,问出了声。
这样的答案,虽然隐晦,但他已经懂得了她的言下之意。
“当然——”他回握住她的手掌,轻轻一转,将那柔软小手拉至自己的胸膛,复杂难辨的情绪,就在此刻,在胸口泛滥成灾。他点头,面色愈发凝重,薄唇之中挤出两个字,简短却又沉着笃定。“一定。”
老夫人撒手人寰,他自然想要去拜祭,不过那段时日正是交战的厉害时期,而直到他平定了纷乱那些日子,又花了段时日才得知她身处何方,她却已经在守孝的期间,不但守卫森严,而且任何人都不得打扰。
或许这样的决定,让他也觉得矛盾不堪,但最终他还是让她一个人独守在唐家园,她不愿走出来的阴暗时刻,兴许也不想让人接近,就像是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兽,任何的风吹草动,会让她更加的惊慌仓促。
那段时日,他反复琢磨,觉得并非彼此见面的最佳时机。
但如今他回头看看,他的自以为是,才是最大的错误。
取胜之后,他就该策马离开京城,在唐家园陪伴她数十日时光,不管那日子是否短暂,也不管之前彼此的误解多深,霸道专制的守护着她,才是最正确的决策。
“南烈羲,我已经十六岁了,这三年多来,对我而言,漫长的胜似数十年——这个新年过的格外的冷清萧索,奶奶走了,我不知道该对谁诉说心里的苦涩和空洞,就像是当年突然得知爷爷的死讯,或许这回早有心理准备,虽然是意想之中的事,总比晴天霹雳来的好些……好不容易寻到的亲人离开,的确很不好过,我只觉得更加孤单,我身边的那些亲人,一个个离开了我,简直让我开始怀疑自己的命运。”
她端详着眼前的俊美男人,眼眸流转之间,一派从容镇定,仿佛是历经不少风雨之后的淡然高贵,荣辱不惊。
他自然清楚,从最初见到琥珀的那一刻,她的清纯脱俗,娇美天真,就早已映入他的眼眸,他的心里。即便当初第一眼并未对她有任何感情,但以一个男人而言,见到她就让他想要占有,也许只是将她当成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一个美丽的玩物,好似他在众多珍贵又高价的珠宝之内首先被吸引视线的那一枚宝贝,他曾经想过得到,并不在乎那会是多长的时日。毕竟,男人对于女人厌倦的时期,很难预见。
但这三年半的时间,她从还未彻底绽放的花儿,渐渐展露了独特的光彩和气质,不只是拥有让人惊艳的美貌罢了,她有专注执着的时候,也有八面玲珑的时候,总而言之,她所谓的复杂世故,不过是人成熟道路上必经之路,她的聪慧可以让她少走一些弯路,但她性情之中难以避免的偏执,也容易让她对于辜负她的人,更死抓不放,耿耿于怀。当真伤害她内心的人,也是决计不会有好下场的。
轩辕睿对她犯下的过错和大罪,若是按照以往的性情,他不会阻拦她出手报复,说实话——他只会询问她一声,需不需要她帮忙,毕竟处之而后快的处事原则,他已经受用了好多年。对于自己的敌人而言,更没理由让对方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