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蓦地噤若寒蝉,她来到中原,头一回见识这么多刑具,由两个侍卫扛来,堆放在她面前。各色各样的,有的看上去就很是实在可怖,让人汗毛耸立。
楚炎取来一把鞭子,朝着她一指,宛若教训不成器的孩童:“还有,改改你这野蛮的语气,怎么说我也比你大了四五岁,要自称姑奶奶,你还没有这个辈分。”
“野蛮?我苏小蛮活了二十年,头一回有人说我野蛮。”女子孩子气的圆脸一沉,猝然哇哇大叫,师傅总是说自己美丽可爱,聪明伶俐,哪里有野蛮两字?
楚炎说的不咸不淡:“你跟你的名字,实在相像。”
苏小蛮蹙眉,那额头的红色印花也仿佛无精打采的模样,她冷声询问。“如果我不说,要用那些刑具在我身上一一试验?”
“对。”楚炎言简意赅,惜字如金。
“你不怕弄出人命?”苏小蛮拧着小脸,不敢置信地问了句。师傅跟她说过,有的人长得恐怖也许心肠很好,没想过这个刀疤脸,却是个反面例子,他长得很可怖,心也很阴沉呢。而且,想要杀人,还摆出一副光明正大的模样,好像除去她,还是替天行道一样!
“你若不说,你的路就是死,我没有私自决定的权力。”他牵扯出一道笑容,不过这副容貌,在初次见他的苏小蛮身上,可是更加难看狰狞了。他说的没错,他听从琥珀永爵老夫人的命令,也不会跟妻子乐儿一样对杀手怜悯同情。
苏小蛮的眼神一转,梳着双髻的螓首晃了晃,笑的漫不经心。“白长了这一张凶狠的面孔!原来也只是个下属。”
楚炎摩挲手中的长鞭,不看她一眼,虽然这个丫头古怪的很有趣,但心肠却是坏了,他不为所动。既然已经是二十岁的成熟姑娘,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也该为自己的选择,付出责任。
“你们的主子是谁啊?不如让他们亲自来询问我,说不定姑奶奶我会说喔。”苏小蛮眼眸流转之间,是一派古怪的狡猾。她收了那个轩辕鬼的重金,没想过还没有派上用场,就要死在这个鬼地方,真是不值当!
“你上次刺杀未遂的,就是我们主子。”楚炎手中的鞭子,陡然挥了出去,狠狠打在空墙上,顿时墙体剥落很多碎屑。
要是这一鞭子落在自己身上,岂不是要断手断脚?苏小蛮瞪了楚炎一眼,恨恨地低咒出声。
“那个古里古怪的男人?那个放蛇的怪人?那个撒毒粉的坏人?”
三次反问,愈发强调她的语气,实在不敢置信,那个男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主子。
“苏小蛮,我看你比较像坏人,贼喊捉贼,你是习惯了吧。”
楚炎一步步逼向她,用鞭子抵在她的肩膀上,不再废话,语气变冷。这塞外女子是不懂是非吗?明明她招招夺命,怎么在她的口里,她才是无辜的人?
苏小蛮面色一白,她在塞外古城见过的鞭子,可都是用来驱赶牛羊的,怎么,她现在变成牛羊这等的畜生?也要被鞭子抽着去见阎王爷?她的眼神覆上几分幽暗:“我也没说过我是好人呀,不过比起无缘无故放五六十条蛇来咬人的那个人,我觉得我还是比他好了一大截。”
说起那个男人,她就恨得牙痒痒,她在塞外过活,胆子比一般女孩来的大,却是头一回见过那么多蛇,害的她胆子都要掉出来了。
楚炎没了耐心:“既然你没有自知之明,也该受教训。”
“姑奶奶我天不怕地不怕——”苏小蛮蓦地愣住了,看来刀疤脸马上就要下毒手了,看他长得这么凶恶,想来下手很重,她现在没有武器,跟刚出生的小羊羔一样任人宰割呢。
这样的无计可施,是她这辈子最讨厌的感觉。
“就怕蛇是吧。”楚炎冷不防丢下这一句,毫不在意她的张狂,在楚炎眼里,这个丫头,除了心狠手辣之外,也有她傻笨的一面。
“你这口气好像你不怕似的,别说女人了,很多男人也怕,蛇这样恶心的东西,谁能不怕?”苏小蛮倒抽了一口冷气。
“好了,你若不招,就等着吃鞭子吧。”楚炎生生打断苏小蛮的话,蓦地扬起手中的长鞭,眼底的狠厉,跟方才跟她耐性说话的人,根本就是判若两人。
她陡然睁大了圆圆的眼眸,急忙扬声喊道:“刀疤脸,你到底想要知道什么?”
“这么快就软了?”
楚炎的语气,有些无奈。
“那个轩辕鬼的银子我一文钱都没花掉,我这么快就死在你手下,岂不是很不合算?”苏小蛮低下头,低声叹气,她真是倒霉透了,又是遇到蛇又是遇到鞭子,这个中原可远比自己想象中来的更可怕。
“算你识相。”楚炎冷言冷语,收起了鞭子,这下面色冷峻。
“说吧,他跟你说,到底为何来杀人?”
“他要杀人,哪里用得着跟我交代清楚?是他手下的总管跟我见面的,从十个杀手中脱颖而出得胜者,就能得到一百金。只要杀了画像中的那个人,就能领到另外的一百金,我觉得很容易,就来了——”苏小蛮的嗓音越说越低,如今被生生饿了两天多,前胸贴后背,还被手持鞭子的刀疤脸要挟,早知如此,还不如不要离开塞外。
要是这世上有后悔药,她也吃了不少了。
楚炎哼了一声,眼底再无任何亲切的颜色。“我们的主子,可绝不是两百金的性命。”
“那个轩辕鬼,我可没有见过面,再说我也没有真的杀掉你们家主人,刀疤脸,你看你我谈的这么投缘,那就让我走吧。”
怎么都不肯低头的苏小蛮,这回只能变成一个不值钱的软骨头,她都觉得惭愧,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你想走?”楚炎眼波不闪,问的万分平和。
“是。”她重重点了点螓首,双髻上的紫色发带,也拼命一样舞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