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让自己的情绪起伏,陈皇后压制内心,冷眼望着琥珀,最后道出这一句。
“是皇后娘娘身边人。”琥珀噙着笑容,笑靥灿烂,但接下来她要说的话,却是冰冷无疑。“不过我跟珍沫她们不太一样,有朝一日娘娘若是想要毁掉我,我也不会坐以待毙。”
她并非一个下人,也并非一个只会任由被使唤的没头脑的工具,陈皇后只觉得自己看错了人,能够韬光隐晦到如今才表现出真面目,自然是太可怕了,内心一阵阵翻滚的寒意,面色苍白。
此刻琥珀的身上,散发出来的冷魅气息,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兰贵人的死,是五六个月之前的事情了,当时琥珀进宫不久,居然将自己这个把柄,一直藏匿到现在,居心不良的人,不是她是谁?
陈皇后临危不乱,从小身在重臣之家,父兄都是掌控邹国兵权的大将军,她一开始是有些慌乱,到如今,却早已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嗓音平和。“你以为用这件事,就可以让本宫闭嘴?越看你越可疑,我哪里还容得下你?”
她的软性要挟,掺杂其中,琥珀沉默了些许时候,语气淡然。“如果只有兰贵人这一个秘密藏在心里,我想我不会这么快亮出底牌,只为自保。”
陈皇后是个很多疑的女人,却也比寻常女人来的手段激烈,她如今的想法,一定是想要不声不响除去她,就像是除掉任何一个碍眼的女人一样。毕竟,被别人知晓秘密,抓住把柄,那滋味可不好过,无法高枕无忧。
唯有死人,才是可以保守秘密。
这个道理,陈皇后知道,琥珀更加清楚。
琥珀眼看着陈皇后的眼底,只剩下冷意和杀气愤怒,她低笑一声,眸光转深。“娘娘不是总夸我,做事稳妥,自然也不会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她的意思是,她掌握陈皇后不可告人的秘密,绝非一个罢了。
这下子,陈皇后只觉得头疼欲裂,骑虎难下。
“娘娘又头痛了么?”琥珀站起身来,主动走到皇后的身后,她伸出手,刚触碰到陈皇后的额头,陈皇后一身紧绷,如临大敌,猛地打落琥珀的手,恶狠狠瞪着她。
“少给我假惺惺。”
琥珀却一手扼住陈皇后细瘦的手腕,不自觉生生用力,将那手压下,见陈皇后面色扭曲,她才松开手,轻轻替她按揉着穴道,柔声说道。
陈皇后被她一手压在位置上,暗暗咬紧牙关,突地想来这些日子的头痛偶尔才发作,之前她还夸赞说是琥珀的偏方有效,如今她跟以往一般替自己舒缓,她却是手心都沁出一些冷汗。
琥珀缓缓压下螓首,在她耳边耳语一句,说的再镇定冷静不过,仿佛这些,都是无足轻重的警告。“娘娘,杀了那么多人,那么多人因你而死,你的头痛病能好么?”
陈皇后闻言,心底猝然沉下千斤巨石,她的面色一阵白,一阵红,已然万分难堪,也万分不自然。
“以前皇后不是想把我拉到一条船上吗?现在不就是如此么?娘娘若是不让我轻松,我也决不让娘娘好过的。”继续替陈皇后舒缓穴道,缓解头疼,她的力道拿捏的很好,但在她手下的陈皇后,却全然不敢动。琥珀眼神平静,似乎没有发生任何事。
“狠话说了这么多,该不会只有动嘴皮的本事。”
陈皇后的声音,飘在半空中。
她相信这个女人即便抓住自己的把柄,也不能要挟自己,毕竟,她不只是一国皇后,更是陈家的长女,她的靠山,她陈家的势力,就连死去的皇帝,这几十年来也从未敢小觑过。
“皇后不必为我担心,接下来,有你头疼分心的事。”
琥珀垂下双手,走到陈皇后的面前,那神态傲然,不卑不亢。
“你果真是庄夫人派来的人,我终究是看错了人。”
陈皇后闻言,只剩下一股子莫名不详的预感,才说完这一句话,已然门口传来急促的叩门声。
“娘娘,不好了,国舅爷出事了!”门外传来的是公公的声音。
琥珀走到半路,蓦然回首,视线淡淡撇过陈皇后的面孔,然后,转身继续走出殿堂,再不回头。
陈皇后微微一怔,眼神一变,若不是料事如神,那么,这些事,都是掌控在琥珀的手中。
这一回,是引狼入室了。
她握了握拳,但最终还是舒展开来,冷然喊道。“发生什么事?”
“刑部把国舅爷带入地牢,是今早的事,说是贪污军饷,证据确凿——”公公的声音越说越轻,全然不敢看皇后的面孔。
陈皇后整个人身影一晃,好不容易由公公扶着,才缓缓的,重新坐下去。
“真是养了一条毒蛇啊……”她低声呢喃,眼角泄露几分嘲弄。
三天之后。
琥珀站在宫门之外,忙碌了整整一个月,才得闲出宫一趟。
如今,霜重色浓的红叶,已经染红了整座香山,琥珀坐在马车之内颠簸,小憩醒来,纤纤素手挑起窗边帘子,望着那整片红色,径自出了神。
果然,如她所想,陈皇后忙于处理陈家的祸端,无暇顾及她,不,或许,因为无法猜透自己的死穴,陈皇后才没有对自己动手。
陈皇后的大哥陈子豪当今国舅爷,正是掌控兵权的源头,只有除掉他,一国的权力,才能重新回到原位。
也怪不得她心狠手辣,若不是他贪心不足,也不会被人设下圈套,露出马脚。
马车颠簸了小半天,最终停靠在桃园。
她才走下马车,走入桃林不久,蓦地看到前面有个负手而立的男人身影,她微微怔了怔,觉得他又熟悉又陌生,不禁眯起眼眸打量他。
他听到身后轻盈的脚步声停留下来,蓦地转过身去,笑着看她:“不是让韩王派人调查我了么?”
是金少宗。
琥珀面色不变,这样的镇定自若落在他的眼底,他似乎觉得有趣,更是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