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陪我坐了一天了,也该走了。”
她跟他目光交汇,相顾无言,最终还是说出了分开。
眼眸一闪,放下防备的她,整个人显得情绪轻松,琥珀侧过身子,安安静静地说道。“谢谢你陪我消磨时光,最近很少有时间理清头绪,今天我想了很多事,拜你所赐,我更确定自己要做的是什么。”
她的感谢,这一回,不带任何牵强,语气温柔,察觉不到任何尖刺,也让人更加容易接受。是消磨时光,还是拉近彼此的距离,他的心里也有定论。这一天,对他而言,万分重要,无法取代。
该感谢的人,是他,以前总是被她的心墙关在门外,根本无法靠近她,今日他却跟她一同坐在河岸,解开了以往的偏见和误解,总算走出可喜的一步。
南烈羲神色镇定,黑眸之内是沉敛光芒,他看着琥珀的那双眼眸,发自内心地说道。“如果遇到难关,无论何时我都可以帮你。”
琥珀短暂沉默过后,轻笑一声:“如果需要的话,也许会来找你。”
闻言,南烈羲淡淡一笑,望着她的表情,心里却涌上些许分离的惆怅,她说的只是场面话吧,也许——也是不会来找他的意思。
她总是固执坚强,比世间的女子都来得独立自主,宛若青松一般,在狂风暴雨的时候,也可以维持不低头不屈服的力量,即便万不得已,她也鲜少会投靠其他人。
她起身,南烈羲跟她一并走着,回到客栈,牵拉着各自的马匹,这一回,也要各自去往不同的方向。
南烈羲跃上马背,身着蓝紫色劲装的他,身材高大俊挺,面容上没有笑容,凝重沉静。他望着琥珀的灰白色身影,灵活翻身上马,她一手扼住马儿缰绳,背脊挺得很直,身上带着几分英气潇洒。
“天很快就黑了,你先走吧。”琥珀淡淡睇着他,语气中透露着从容。
“我看着你走。”南烈羲拒绝了,视线紧紧锁住她的脸,专注不移。
琥珀微微点头,下一瞬没有任何踌躇犹豫,调转马头,“驾——”,她扬声喝道,马儿随之脚步快了起来,马蹄踩在地面,扬起细微灰尘。
她的身影,在马背上翻腾,灰白色素袍,黑发舞动,却比世上任何一个女人都要来的形象鲜明。
南烈羲目送着她离开,她的身影渐行渐远,只消转一个弯,就能彻底消失。他握了握手中的缰绳,也随即调转马头。
这一瞬,远方的马蹄,蓦地放慢些许。
琥珀幽然转过头来,望着他,看着他利落带上黑色皮质护手,扬起手中马鞭,身影朝着前方移动,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就算是辞别吧。
她淡淡一笑,毫不留恋,转过脸去,望向前方,放马疾驰而去。
京城的一座别院,从外砍去,宽敞大方,走进去,庭院内雕花玉栏,亭台楼榭,雅致逼人。
门口的两个侍卫换成了陌生面孔,拦住男装打扮的琥珀,没有认出她来。琥珀神色冷淡地掏出腰际的玉佩,侍卫急忙放行,表情恭恭敬敬。
琥珀走入主屋,轻轻扣了扣门,丫鬟前来开门,内室之内传出一道慵懒的女子嗓音。“是谁?”
“夫人,是我。”
琥珀淡淡开口,面无表情。
“进来吧。”琥珀支开丫鬟,独自掩上门,撩开金红色帐幔,盈盈走入内室。
庄夫人的披散着黑发,额头扎着一条玉带,脸色惨白,没有往日的胭脂润饰,只着白色里衣,倚靠在床头的红色软垫上,整个人像是抽光了所有精神,一股子没精打采的消靡颓然。
“夫人生病了?”琥珀坐在床边位置,看着这个宛若即将凋谢花颜的美丽妇人,柔声询问。
“琥珀,你可总算来了。”庄夫人挽唇一笑,笑意却有三分苦涩,七分疲惫,伸出手去触碰琥珀。
琥珀主动伸出手去,紧紧握住庄夫人的双手,这双手显出这副身子的主人从来都是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白嫩丰润,原本的浅红色蔻丹,如今只剩下淡淡光影,指甲苍白,跟人一样生了病一样。
这双手,手心里湿热,出了汗,琥珀内心存着疑惑,庄夫人在人前,总是光鲜亮丽,每一个细节,都毫不疏漏,这般落魄的模样,她也是第一回见。
只是生病而已?
“今儿个怎么做这副打扮?叫人都快认不出来了。”庄夫人神色一柔,浅浅笑着,打量着眼前的琥珀,她更熟悉的那个宫琥珀,果然没叫她失望,把殿下身边的事务,一件件打点的让人无法指责。
十四岁年纪的女子罢了,初入宫廷,短短时间之内,能有这等的心思城府和手段魄力,又赢得一片好评,在每个人面前都亲切又不失威严,实在世间少有。看来自己当初听洪征的话收下她,倒是捡到宝了。庄夫人实在不敢想,或许几年之后,这个女子,也将翻手成云,覆手成雨。
所谓韬光养晦之人,并不急于锋芒外露。
“遇到个棘手的事,匆匆忙忙离家出走了。”琥珀眼眸带笑,说的轻描淡写,一句带过。
庄夫人长长舒出一口气,几乎半个身子都陷入那软垫之内,眼眸半合着,天才刚刚黑,她仿佛力气用尽,已经困意满满。
“夫人受了寒气发热吗?”琥珀蹙着眉头,追问了句。这如今快要四月的天,夜里有些凉意也是寻常,但庄夫人的体质并非虚弱,如何会得病?
庄夫人依旧紧紧握住她的手,嘴角牵扯一道牵强的笑意,眼底却猝然闪耀着泪光。一瞬间,琥珀猝然面色大变,感觉的到手中的力量,带着隐忍和苦涩滋味,却无法跟外人言说的莫名凄楚。
这位夫人虽然在外从不争抢风头,却也不楚楚可怜柔弱自怜,如何居然就要在她的面前流下泪来?
“你进宫也两个月了,皇后娘娘没怀疑你,刁难你吧。”庄夫人没有睁开眼睛看着琥珀,似乎怕她察觉任何端倪,眼眸闭着,睫毛上闪烁细微湿润。即便表情悲痛难耐,但她这一番话,却对着琥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