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蹙眉,冷冷吐出两个字,却没有甩开她的小手。“死罪。”
她微微怔了怔,似乎不懂死罪的含义,眼神落在南烈羲的眼底,柔嫩的唇儿开始不自觉轻轻颤抖。
她的反应,实在太过异常,南烈羲总算沉下气来,不疾不徐地跟她解释。“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吃斋念佛的人,也会继承老祖宗的手段,这些提着笔杆子还不安分的文人,留着可是个祸患。”
他里面不温不火的讽刺,也是朝着皇帝去的,不过从南烈羲看来,若此事当真,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当权者为了巩固自己的江山社稷,自然要小心一些,哪个皇帝的朝代,是没有牺牲过一些性命的呢?
他说的冷淡轻巧,宛若任何一条性命,都无法让他同情怜悯。
琥珀的脸色白了白,无力的松开了双手,眼神多寂寥。
十年前的诗词,为何偏偏今日被揭发?
真的这么巧吗?
“你认识这个人?”南烈羲猛地起身,俊挺颀长的身子,逼向她的方向,似乎看出了些许端倪。
琥珀却蓦地身子一抖,别开视线,螓首压得很低,紧紧抿着干涩的唇,宛若受惊的兔子。
他不耐,低吼一声,一把扳过了她纤细的肩头,“说话!哑巴了?”
“是教我读书的师傅。”琥珀低着头,低声呢喃。
“什么?”南烈羲蹙眉,这一句话落在他耳边,他的脸色却愈发难看起来。
“这个被反诗牵涉入狱的陈景,是宰相府请来的教书先生,教了我好几年。”她蓦地抬起毫无血色的苍白小脸,凝神望着那冷峻俊颜,一个字一个字,说出口,字字清晰。
南烈羲黑眸一眯,危险的寒意,在其中游走蔓延,他的手掌,狠狠扣住她的胳膊,不让她挣脱。“你去找他了。”
“我只是前几天才想起来,他跟我相处的时间不算短,又是刚正不阿的个性,应该会帮我才对。”她满口都是苦涩的味道,她等了一天这么漫长,却是得到这么沉重的打击,她哪里还有从南烈羲手里挣扎逃开的精神?
南烈羲皱着眉头,什么话都不说,他危险的平静着,那目光瞥过琥珀惨白的小脸,却突然生出一些让人不寒而栗的怒气。“谁让你自作主张?”
她居然彻底隐瞒了他,真的是翅膀硬了就想飞出他的视线?
他手下的力道不觉更重了,仿佛要生生拆了她的骨头,琥珀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低呼一声,眼眶发红。“王爷,你能不能帮帮我,这件事肯定有什么误会,说不定他是被人栽赃陷害,罪不至死啊!”
“帮你?你已经惹了大祸,本王怎么帮?”南烈羲怒极了,一把甩开她的手,走向前去,拳头重重击上桌面,整个人的周身,都散发出来一种可怖的阴沉气息。
琥珀拧着柳眉,心里涌动是不甘,朝着那个冷漠无情的背影,用尽所有力气,大声喊出来:“他不能死,我最后的希望,全部在他身上。他原本可以站出来,跟天下所有人说,我才是真正的上官琥珀!上官家的一切冤屈血仇,我都可以讨回来一个说法和公道!”
他没有转身看她,但是她的痛苦,他却察觉的到几分。“今早就已经结案了,罪名成立,马上就要关入天牢,谁能保他?没有翻案的可能,也没有翻案的必要。”
这一句,石破天惊。
戳破她最后的希望。
天牢……居然是这种地方……这上面的人,是一定要陈师傅死。
她笑,体内的力气,一分分流失。
坐在皇位上的人,就可以是非不分,把人逼到绝境么!
“一定是他。”琥珀的呼吸有几分急促,仿佛有一把刀,狠狠刮过她的心口,直到鲜血淋漓也不肯停下,这回她绝望透顶,又愤怒沉闷。“他知道我去找了陈师傅,怕他站在我这边,所以找个理由把师傅一并除掉,他满口仁义慈悲,心却这么狠毒……”
他,就这么怕所做之事都被揭发吗?琥珀的心里是连绵不绝的冷笑,一口腥甜猝然涌上喉咙,昨日才找到的人就要面临死刑,她不甘心,手脚冰冷。“除了他,还有谁可以如此为所欲为?”
“那个人,终究要死的。”
南烈羲虽然说的冷漠,但这也是事实,太上皇便是从马背上东征西战得到这个天下,将那南面的清国彻底覆灭,彻底扩大了本朝的领地,才建立了大赢王朝。而清国当年重用文人,但文人有骨气的太少,不少文人在太上皇的威逼利诱之下倒戈,所以本朝的皇族,向来重武轻文,正是因为怕重蹈覆辙,跟清国一样走上灭亡道路。
如今文人生出的事端,也是最不可信,毫无翻案的余地。有这么一层关系,想必当权者也就绝不会赦免他。
“真是多亏了你,把最后一个证人害死了。”南烈羲长声冷笑,宛若冬日严寒,每一个字都,深深在琥珀的心口,扎了一刀。
是啊,她害死了上官府所有人还不够,还葬送了陈师傅的性命——琥珀的双眼渐渐模糊起来,胸口猝然一阵抽痛,她紧紧抓住衣襟,猝然睁大了空洞眼眸。
他黑眸一紧,说话的嘴角,染上些许轻蔑和凉薄。“你是灾星还是祸水,跟你有关的人,都要不明不白去地狱!”
这话语的尖锐讽刺,让听过不少难听不堪的话语的琥珀,还是刺伤了她。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大,越来越剧烈,琥珀呼吸一滞,她几乎觉得自己就快要窒息。
她突然脚一软,眼前蓦地一黑。
南烈羲板着脸,沉默了许久,身后的少女,似乎也是词穷,认清了这个现实。
下一瞬,身后有桌椅倒下的声响,把陷入沉思的南烈羲,拉回了现实,他眸光一灭,猝然掉转头去。
圆桌横倒在地,一旁却斜卧着琥珀,她方才体力不支,身子向后倒去,倒下那一瞬间想要扶住桌角,没想到却一同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