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是换做其他任何人，也会跟他一样，有着这种感觉的。
他当然有充分的理由来紧张，这种紧张就是情怯，是爱到深处，将要久别重逢时的复杂情感。
“这么多年不见了，风岚还记得我吗？”
“她又变成了什么样子了呢？”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才得以逃过一劫的呢？”
一连串的疑问，不断涌上洛川的心头，让本来就紧张的心，变得更加局促。
君无夜一直在前面带路走着，洛川也默默在后面跟着。
那阵刺耳的咳嗽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激烈，仿佛每一声，都能重重撞击在洛川心上。
终于，在隧道尽头，在一间宽敞的地室门前，君无夜停了下来。
昏黄的油灯光线，从地室里面照射出来，温暖而孤寂。
君无夜跨进低低的门槛，走了进去。
洛川却不敢跨进去，他甚至连看一眼里面的情况的勇气都没有。他静静站在门外，仿佛是一个门童或者是一个侍卫。
他心乱如麻，明明想迫切看到风岚，但是却又害怕见到他。这种矛盾的心理，没有人能懂得，所以当君无夜看见他这样的时候，眼里露出疑惑的神色。
这个在武林中叱咤风云的少年，这个一直不能忘却过去的少年，为什么到这个时候，突然变得这般胆怯和犹豫起来？
不过还没等君无夜想明白，一个女声就传了出来。虽然语音已不是洛川记忆中的声音，但是应该是风岚发出的。
“回来了？”她声音格外的轻柔。
洛川心里突然涌出一阵复杂难言的感觉。他知道，她期待回来的人，已不是他。
“嗯，回来了。”君无夜轻声回道。
“你的声音有点不对？”
君无夜笑了笑，“哪里不对？”
“你的声音有点疲倦。”
“或许是赶路太过于疲劳了。”君无夜笑着解释。
“你的脸色也不对。”
君无夜又苦笑，“我的脸色哪里不对？”
“你似乎有心事？”
君无夜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沉默着，微笑着。
谁人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会联想得到，他就是曾经那个杀人如麻，冷酷无情的暗河杀手呢？
他现在只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温柔到让洛川惭愧的男人。
“你是不是带来了朋友？”
君无夜惊讶地抬一下头，回道：“是的，可你……”
他是想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因为洛川一直站在门外，她怎么发现门外有人呢？
“我听见了你们的脚步声。以前你一走进来的时候，脚步都是很轻很轻，这次却不同。”
“有何不同？”
“这次，你的脚步有些沉重。”
君无夜又不说话了。他脚步沉重，是因为他的心情沉重。
他不说话，是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难道让他说，他这次来，只是他们最后一次的见面吗？
还是跟她说，他其实并不想离开她呢？
风岚似乎没有要等他回答的意思，又问道：“你为什么不让你朋友进来？”
君无夜转过身，看着门外，缓缓道：“他，他或许还不想进来？”
“是不是你上次去见的那个朋友？”
她指的是逍遥子。
君无夜摇摇头，“不是。那个朋友早已不在了。”
“不在是什么意思？”
“不在的意思，就是不在这个世上了。”君无夜轻轻一叹。
风岚似乎也没有很意外。
这是不是只是因为她早已见惯了生死离别，习惯了人生无常？
地室内的光线依然温暖祥和，但是洛川却感到有一丝丝的凉意。
因为他已经走出了地室，回到地面上。
最终，他都没有跨进那道门槛，踏进那间暗室。
因为他不忍心打破那种温暖祥和，但是他已经心满意足。
夜晚的九道山庄，总是有一丝丝的凉意，但是这种凉意，突然又让原本心情沉重的洛川，感到一阵释然。
他知道，他该离开了。
在离开之前，他还有一件事必须做，在离开之前，他必须要让她得到一个安定的家。
夜很宁静，这原本就是一个祥和的夜晚。
洛川将要转身走开时，君无夜走了过来。
“你为什么不进去看看她？这是你一直以来的愿望，为什么你突然改变了心意？”
洛川道：“知道她还好好活着，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因为我已经不配拥有她的爱，我不忍心再打破她平静的生活。可是你，你却不同，你能给她想要的平静和幸福。”
君无夜眼神一垂，道：“或许，她心里还有你。”
洛川并没有接君无夜的话，转而问道：“当年，是不是你救下她的？”
君无夜点点头，说道：“那时，她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我以为她绝对活不了了，就跟你想得一样，她绝对必死无疑。”
“但是，当我看见她被拖走进荒野，等着喂野狗的时候，她突然又动了起来。”
“我好奇走过去，竟然听见她又在喊着你的名字……”
洛川身体轻轻颤抖起来。
君无夜叹道：“我从来没见过这样执着的女孩子，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坚强的人。”
“我把那几个拖她到荒野喂野狗的人全杀了，然后她抱回来，我足足照料她三个月，她才慢慢恢复。”
“但是，唯一的遗憾是，她因为伤重，已经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自由自在地奔跑在夕阳下了。”
“她的一生，只能在轮椅上度过。哎，我并没有保护好她。”君无夜自责道。
洛川走过去，轻轻拍拍他的肩膀，给他解开了穴道。
“你已经做得很好。”
“我希望你以后也一直这样待她。”
“因为她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好女孩，她值得我们所有人这样待她。”
君无夜眼里突然有了泪意，因为他已经完全明白了逍遥子，也明白了洛川的选择。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他看着洛川走开的背影，问道。
“我要为她做最后一件事。”洛川说完，身影已经淹没在这宁静的夜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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