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枭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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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飞哥

一辆闪着红光的白色面包车把在场五人一起抓了起来,陆小飞跟另一个老乡由于受伤严重,第一时间被送往了医院救治,其他三人则被一起扭进了附近的派出所。

打架斗殴的事情在林远市几乎天天上演,只要不出人命就是断手断脚都不算啥新鲜事,所以这次自然也引起不了民警们太多的重视,在审讯室里,值班民警简单了解情况后便再不耐烦多问半句,虽然说那两个重伤者伤势严重,可不还没死吗,等死了再说,大半夜的,没谁有闲工夫来盘根问底,这类案子事实太多了,现在就是等医院传来结果,要是那两个伤者没什么大问题,一般让当事人打电话找人来交点保释金罚款啥的就算搞定。

为怕在拘留室里再生意外,按照规定,警察把三人身上的东西都搜了个干净,皮带、钱包、BP机、打火机等物都被暂时没收。

……

余扬名再过几天就奔三的人了,只有高中文凭的他七年前通过关系才好不容易在这个小小派出所里谋了份差事。七年来不敢说兢兢业业,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比他晚进入这个系统三年比他小二岁的那个鸟毛都已经爬到了副所长的职位,而他还是个办事员,尽管是正式工捧着铁饭碗比所里那几个临时工确实要强的多,可七年啊,从当年踏入这里后就没再稍稍动一动。如果说那个叫魏剑的鸟毛是在哪个公安大学或者野鸡大学里混过,余扬名一点怨言都没有,可问题是那鸟毛拿着和他同样的毕业证,除了会溜须拍马屁外也不见得在哪个领域里有过人的天份,没立过功倒是还捅过篓子,余扬名就想不通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自己哪里就不如他了?难道真就是如外界所说,他少了个从初中到大学都是校花级别最终把公安局里某位大佬诱上了床的妩媚姐姐?

余扬名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把玩着一张刚才从三名案犯身上搜下来的精致名片,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自家老头只是个濒临退休的中学老师,当年把他弄进了这个派出所可谓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要不是市政府里某个科长念在当了一辈子教书匠没有混到一官半职的老爹是他老婆舅舅的表兄这么点可有可无的情面上,再加上又收了他家二万块钱红包的份上,他也捧不到这碗用了一年时间做临时工最后才转正又熬了六年的铁饭碗。现在想要再通过还是科长的那位亲戚的关系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难,不说难如登天,起码难如徒手攀登喜马拉雅山。

照说自己在所里算得上是最勤快的一个了,口才虽然自认比不上姓魏的鸟毛那样舌灿莲花,可也不至于让领导这般不待见呀,七年里从年头到年尾哪一个节没有大出‘血’,妈的就是六一儿童节都还得准备一份厚礼,可以说自己那么点工资起码有三分之一都砸进了所里大大小小领导的腰包,可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扔进了河里偏偏还没溅起一点水花,这不,这次向上‘挪一挪’的名额中依然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自己这个姓余的。

“哎!姓什么不好,姓余,多余的余啊!”余扬名摇头叹息,自嘲苦笑。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十二点多了,放下名片起身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两辆巡逻摩托车停在了派出所门口,下来四个穿着制服的青年,满面红光说说笑笑向着里面走去。

“名哥,在想啥呢想这么入神?”一个瘦个子朝坐在靠椅上发呆的余扬名嬉皮笑脸道,把手里拎着的塑料袋放在桌子上,“德味居的烤鸡腿,沙县小吃的老鸭炖汤还有蒸饺,哥,还是弟弟对你好吧。”

这人叫张鹏飞,今年二十五岁,有点小聪明会耍点小滑头,算是个玲珑的角色。没什么大志气,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这辈子只要能脱下这身伪警服换上正统的正装做个真正有执照的流氓耀武街头就心满意足。

“你小子还算有点良心,知道自己吃饱喝足了给你名哥带一份,不枉我在胡所面前没少夸过你,我看你离换衣服的日子不远了。”余扬名乐呵呵接过塑料袋,从里面把饭盒拿出摆在桌上,一阵喷香。

“不说今年,就是再熬个两三年要真能把这身衣服换成你那样的,名哥,到时林远的饭店随你挑。”张鹏飞拍着胸脯道,说实话,他对余扬名没什么好感,一个在所里熬了六七年还没能挂个职的货色真不看在他眼里,要不是看在他那身衣服是正规军的份上他才懒的搭理这个只知道向上级看齐不往下瞄一眼的家伙。

“等着瞧,到时候可别怪名哥把你当猪宰。”余扬名笑了笑,埋头吃东西。

张鹏飞心底冷笑,这些话胡所或魏所对我说还差不多,你算老几,脸上却洋溢着貌似真诚的笑容,道:“宰,狠狠宰。”

几人一起哈哈大笑中,张鹏飞道:“名哥,那你先吃着,我到拘留室那边去看看。”

余扬名吃着老鸭面,摆摆手。

张鹏飞是魏剑魏副所长介绍进来的治安员,说到底尽管是名临时工,但有魏副所长做靠山,算是魏副所长在所里的头号马前卒,加上心思玲珑会做人,所里众人对他当然谈不上反感,其一是一个临时工而已,对自己的前程仕途没有半毛钱的威胁可言;其二自然就是隔三岔五还能收到这小子送的一些孝敬的小礼物,就比如说余扬名今晚的夜宵,虽然明知道这多半也不是他自己掏的腰包,但人嘛?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尽管是些小恩小惠,可没谁会拒绝啊,毕竟无伤大雅嘛,所以对张鹏飞平常做的一些也不算太出轨的事都睁只眼闭只眼,就当卖魏副所长面子。

……

拘留室里除了关着后来进去的三个打架斗殴者外,还关了七八个走在街上没犯一点事却被飞来横祸查到没办暂住证的外来倒霉蛋民工。

办一个暂住证也就几十块钱,但外地出来讨生活的,别说几十块,大多数就是一个子儿都巴不得掰成两半花,谁愿意出几十块钱去办那么一张半点用处都没有的废本本。可你不办,好吧,除非别被抓到,抓到了先关你四十八小时再说,想出去?行,没个几百块出不了门,实在没钱也行,送进看守所关你个半个月让你天天做苦力;或者直接把你遣送回家让你家人拿钱来赎人……总之普通老百姓你只要进了那扇门,就别想不花点代价平安无事走出来。

“打电话啰,打本地一分钟三十,长途五十,要打的抓紧啊。”

张鹏飞带着三个同伴大摇大摆来到拘留室前,手里拿着大哥大,敲打着铁栏栅吆喝着已经熟能生巧的口号。

韩贵靠在墙角,一个晚上折腾下来早疲惫不堪,从一进拘留室就死死睡去。这时被吆喝声吵醒,转过头瞥了眼,翻了个白眼继续睡觉。

而卷缩在另一边角落的陆超和他老乡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哪能睡得着,两人席地而坐把头埋在裤裆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吆喝声,陆超激动的就像听到自己祖宗在呼喊似的,屁股上装了弹簧一样蹦跳了起来,窜到门口,就差没热泪盈眶,道:“飞哥,飞哥,你总算来了,是我啊,我是阿超啊!”

张鹏飞眯着眼睛,往铁栏栅边上靠近了一点,这才认出是夏家园那边的摩的佬:“是阿超啊,咋滴?犯啥事了?”

陆超不敢隐瞒,隔着铁栏栅一五一十把事情经过细声描述了一遍,连他怎么打劫韩贵两次的经过也老实交代了。

张鹏飞听后,皱了皱眉头,旁边三个都是他穿一条裤子的铁哥们,可以言谈无顾忌,用下巴点了一下坐在角落里的韩贵压低声音问道:“那小子道上跟谁的知道不?”

“没人罩的。”陆超想了想肯定道,接着觉得有必要又把上次军哥到夏家园闹腾的那番事说了出来,强调证明那小子确实没靠山。

张鹏飞听了后也不言语,越发有种老谋深算的味道,良久后才意味深长道:“这事不好办啊,你也知道,要是在街面上,我碰到,凭我俩的关系,我就是被上头责骂受处分也要对你网开一面,可现在到了这里人多口杂,上头还有领导那么多双眼睛看着……”

陆超跟他打交道也不是一两回了,哪能听不出言外之意,不等张鹏飞话说完,便道:“飞哥,你这次一定要帮帮我,我知道这事难办。”想了想又道:“我现下卡里大概还有七千多,你就帮我打通打通关节,要还不够就你先帮我垫垫,等我出去后一定加倍奉还。”

这次,陆超是真豁出去了,不怕张鹏飞会狮子大开口,就怕等待自己的是洗净屁股准备坐穿牢房,他想到陆小飞跟另一个老乡的惨样就怕,虽然那不是他的杰作,可自己这么些年来偷蒙拐骗哪样缺德事没沾过,真要被判刑加起来打个折扣少说也要判个七八年吧,何况他又是惯犯,曾经跟着一帮偷牛贼事发后在苦窑里蹲了二年,切身体会过那里面暗无天日的滋味,于是就越发恐惧。什么抗拒从宽,坦白从严这些都是那些蹲过班房马后炮放出的屁话,要真是那样,苦窑里怎么换了一批又一批的新面孔?难道说那些江洋大盗都没他陆超硬气,想想连自己都觉着寒碜,威严的人民公仆有的是法子把你八岁尿炕的糗事都逼供出来。

有钱能使鬼推磨,局外人张鹏飞哪有料事如神的本事知道陆超心里在想些什么,在熟知派出所里一切过套的他自然有办法把陆超弄出来,好办的很,虽然不敢颠倒黑白倒打一耙,但到时候演场假戏把陆超关了再放了相信他对头那小子也无从得知,反正这事也不是第一次干了,熟门熟路。

当然,凭他张鹏飞一个临时工的身份自然办不了这些,可如果包个五千块的红包给魏副所长,想来在外头养了三个情妇表面风光其实内空的紧的魏副所长应该不会嫌弃蚊子肉太小,顺手牵羊的事他没道理拒绝啊。

现在竟然姓陆的都这样紧张兮兮恐惧加担忧了,自己怎么说也要摆出一幅准备大动干戈的姿态,眼珠子一转,叹了口气道:“那好吧,这事情得赶早,明天我到魏所长那里去帮你说说情,再请所里的同事吃个饭,你嘴巴严实点,估计这么一下来也就罚点钱了事,反正你照我说的去做就是,其他我来办。”张鹏飞往拘留室里瞧了瞧,见没人关注这边的动静,继续用只能旁边几个人听到的声音道:“对了,卡你带在身上么?”

“没呢,身上就只有几十块钱,都被警官给搜去了,要不我打个电话,明天赶早麻烦你跑一趟夏家园找一个叫皮猴的,他就跟我住一个院子。”

“那好。”

张鹏飞递过大哥大给他打电话,等陆超把事情安排妥当,两人又嘀咕了一会。张鹏飞这才继续扬起了大哥大,光明正大干着昧良心的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