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之言,几近目中无人之态,同为赵国虎贲狼手军营管辖的铜甲兵将,平日里哪怕再无深交亦算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这关系自是比起先生一下人之言,更为维护同营之谊。
听他等口中之言,明知前方定有不可预测的危险,却偏派吴少将一人单独探险,分明居心可测,他们一张张黝黑的脸上布满不豫,正欲张口朝后卿先生求请之时,却见“吴三”伸出一臂相阻。
“能为先生先趋效劳,实吾吴三之幸,诸君且原处候待,吾去去便回。”陈白起双手一叉,朝后卿方向行之一礼后,便义无反顾地越过众人,那一道俊挺修长的身影瞬间便没入漆黑的林子里。
由于她的决策行动太快,简直连犹豫都不曾犹豫一秒,是以所有人都只来得及听完她最后一句话,尚未反应过来,再一抬头,便不见了其踪影。
一钻入密密森森的野林子里,陈白起便蹿进了暗处,于别人眼中深山密林黑夜之中不亚于一座深不可测的迷宫,但于她而言却等同家中的后花院,角角落落都探索得清清楚楚。
她一直暗中打开着系统地图,盯着地图上离她不远的红点,阴佞一笑。
透与娅见陈白起个楞头青竟一句不反驳,便一下冲进了诡谲阴森的林子里,皆讶怔了一下,透摸了摸鼻头,圆溜溜的猫瞳忽闪了几下,似有几分疑惑又似有几分……心虚,但最终却是对其一番不自量力的鲁莽行为表示嗤笑一声。
娅急急转向后卿:“先生。”
后卿目视前方一片随着山脉起伏与一条墨带的幽幽密林,下意识蹙眉,这却是他第一次卸下了往常颐和优雅的神色。
其它人见“吴三”当真一头不管不顾地撞了进去,当即便对出锼主意的透怒目而视,接着一甲士出列,朝后卿叉手道:“先生,吴少将一人前去恐怕不妥,何不令吾等前往相助。”
后卿松缓了眉眼,幽眸深邃,鬓发于夜色中婆娑,他淡淡道:“既然吴少将甘愿请缨,便不可辜负其良苦用心,且于原处等等吧。”
众人只敢瞪透,却不敢忤逆看着就一副怡朗如晴空般好脾气的后卿,于是场面一下陷入一片缄默沉闷。
“先生,我……”透准备予先生解释方才他不过随口支臤的一句,却不料那吴三当真如此听话,却被先生一句“我知道”给打断了。
见先生面容不霁,虽说别人瞧不出什么变化,可他却知道,先生此刻并不愉快。
为什么?先生为什么会不愉快,因为吴三冒险单独入林,还是因为他先前的话?透看不懂,但娅却明白几分。
先生不喜欢有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控,偏生这“吴三”却是个令人感觉棘手之人,他行事怪异言论也颠三倒四,完全是一个不循规则行事之人,说风就是雨,透不过说错一句话,他便如脱缰之野马,一去不返头了。
虽然不知先生为何会对这“吴三”产生怀疑,但她相信先生的判断,况且自从进入这槐山岗后,一切的事情都变得十分诡异莫名,令人揣揣不安。
摸约一刻钟后,众人面色越来越凝重,却也不敢轻举妄动,然而空气却越来越沉重,突地不远处林子里传出一声惨叫,也拖长的余音几近刺破人耳膜,众人面色一变,皆认出乃先前冲入林中探路“吴三”的声音。
赵军再也按耐不住,锵锵拔出铜剑便准备冲杀进林子去,却被后卿给拦下:“情况末明,不可冲动。”
“可……”众人踟蹰,讷讷不知如何言才好。
“啊——”
又是一声贯穿林子的叫声爆出,众人抬头一震,一时神色愣愣,此刻连后卿亦被那惨绝人寰的尖叫给惊怔了一下。
他们都在想,这究竟是遭遇了多大的伤害才能够发出这样悲壮的惨叫声啊!
众军道:“先生,吴少将定是于林中遇上险境,吾等这般迟疑岂非可笑!”
“然也,吾等堂堂丈夫,虽知危矣亦切不可失了气节!”
后卿一听这番迂腐酸言,心底轻笑一声,却知道再阻下去,可变成了他们口中的“失了气节”不是“堂堂丈夫”之人了。
当赵军冲了进林子后,却见林中阴阴翳翳,风动树影沙沙晃动,却不闻其它动静,更不见吴三之惨烈身影。
他们目瞪口呆,一时讷闷惊疑,分散了几批四处查探。
这林子越往内处,便觉少了清新泥土气息,多了一种腥臭古怪之味,且树叶稀疏,多是枯枝干树,怪桠枝长伸展,斑斑条条,一进入那氛围便给人一种不安鬼异邪崇的感觉。
“噫?此乃何处?”
有人感觉走过一棵枯树下,一条软软细长之物划过他的面颊,他怵然伸手一摸,却勾出一条丝长之物,他顺势抬头一看,却见黑暗之中,树枝桠上吊挂着许多黑团。
不只一人发现,陆续许多人都查察到了。
他们疑惑不解:“那是何物?”
后卿由着透与娅一前一后相护,他走上前掏出夜明珠朝上方一探,却见树上挂着一个个透明绿色的茧,每一个约拳头般大小,数量极多,他再移步朝前一看,却不仅这一棵树有此异样,其它的亦是密密麻麻挂了一大堆。
后卿微微眯了眯眸,细碎的锐光于眼角溢出,他再朝地面一探,地上亦有这种绿茧,却是破碎开来的,如瓢一样的破茧壳内,尚余留一些绿色残液,透明薄翼,另有干涸的……
娅亦后卿视之同一样物时,瞳仁一缩——这脱落的皮毛,干涸的躯壳,分明乃一头熊瞎子!
它的死相十分奇特,皮毛分明油亮,但全身却干瘪如涸一般,那大大的两颗眼珠子镶嵌于骷髅眼骨中,怎么瞧怎么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