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心理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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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二次婚姻带来的困扰

世上事就是如此互补,有人忧愁就有人欢喜。这一边,吴迪因为失去了第一次的婚姻而痛苦失落;另一边,在待字闺中、千挑万选的姑娘们眼里,吴迪成了不可多得的“钻石王老五”。

吴迪本就人缘好,出了点名气后,介绍女朋友的人就更是踏破门槛。路雪是吴迪母亲的牙医介绍的。母亲经常在一位牙医那里看病,聊得多了,随口把儿子的情况告诉了人家。那牙医是个热心肠,便把自己老同学的女儿介绍给了对方。

刚从情感漩涡的煎熬中爬出来不久的吴迪,本不想如此快地再次进入另一份感情;但母亲的面子吴迪怎能不给?几天后,吴迪在一次精心安排的“相亲”中认识了路雪。

吴迪对路雪的长相没什么可挑的,他本就喜欢具有古典美的女孩儿。恋爱中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路雪对吴迪百依百顺,一副小鸟依人的乖巧。路雪说,吴迪走到哪里,自己就跟到哪里。看来,这一点她比吴迪的前妻“好”。每当吴迪谈起自己的留学经历和对事业的设想,路雪总是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做一位世界上最有耐心的听众。

路雪对吴迪百依百顺,但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在性的方面决不让步,路雪坚持只能在结婚后才能向吴迪“开放”自己的身体——这其实是路雪妈妈的意思。

这是第二次咨询,吴迪坐在我面前,努力梳理着思绪,他望了望我,又低下头,像是自言自语似的问道:“我的婚姻为什么总是出问题呢?”

尽管有两次婚姻,吴迪并没有想清楚自己到底需要一个什么样的伴侣。

第二次婚姻时,吴迪的事业蒸蒸日上,可谓“春风得意马蹄疾”。每天早上醒来,吴迪感到浑身充满了力量,一切尽在掌握!他有时想,自己一个人过不是挺好嘛!然而有两个因素促使他尽快结婚。一是母亲和外婆的期待。吴迪是个孝子,没有机会孝敬父亲本已给吴迪留下终生的遗憾,这次可不能再让母亲失望了。第二个原因是路雪对吴迪的吸引。微垂着长睫毛、说话不多的路雪,在男人眼里总有那么一股神秘感,闻到她身体散发出温暖的幽兰之香,吴迪怎能不心动呢!

想不到,结婚后的生活只新鲜了三个月,一切幻想就破灭了。

首先,是双方性生活不和谐。吴迪精力旺盛,思想开放,喜欢性生活频率高一些,刺激多一些。路雪却认为性是羞耻的、甚至是令人恶心的事情,如果实在推不掉,她就摆出一副“死鱼”的样子,让吴迪兴致全无。路雪还有一个“绝招”:在吴迪正在兴头上的时候,会突然大叫一声“你压我头发啦”,那时吴迪真想揍她一拳!开始时,吴迪想,她家教太严,以前没接触过这些,应该帮她启蒙一下。于是给她买书、光盘,浏览网站。可是路雪根本不接受。在她眼里,吴迪的行为跟诱骗她的流氓没什么两样。

第二点,是双方个性上的差异。吴迪接受的是东西方双重教育,主张独立自主,敢于冒险,勇于承担责任。路雪从小没有离开家长的庇护,养成了依赖的性格。路雪不敢尝试新事情总是有充分的理由,做不成功也有充分的理由。她为自己没有主见找的借口是要维护父母的面子。不过,如果吴迪哪件事没办好,或者与亲戚打交道的礼数没有尽到,那路雪可要给他脸色看。有时路雪忽然就不跟吴迪说话了,弄得吴迪摸不着头脑。假如两个人吵嘴,最后一定要吴迪先道歉不可,否则路雪会永远不跟他说话。婚后三个月,吴迪算是彻底领教了路雪的“小性儿”。有一天他终于忍无可忍,和妻子大吵了一架,从此再不迁就她。之后二人吵得少了,进入冷战阶段。

现在的吴迪,内心充满了矛盾和悔恨:“我真想不明白,她结婚前后怎么会跟两个人似的?是她装的吗?我被她和她们家算计了?是我看走眼了?以前我一直很成功,我认为自己是一个聪明能干的人,现在我认为自己很蠢、很笨,要不怎么会糊里糊涂地结婚呢?倒霉,我一辈子的幸福都给毁了!”坐在沙发上的吴迪,此时弓下腰,痛苦地把头埋在双手里。

最近三个月吴迪和路雪很少说话,除非在外人面前逢场作戏。吴迪每天白天忍住头疼,强打精神工作,但跟人说话经常走神儿,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应酬和采访能推就推。晚上一躺下,脑子里就走马灯似的胡思乱想,难以入睡。

白天哈欠连天,晚上该睡觉的时候却特别精神。他的脑海中不时浮现出美国的前妻和儿子的身影,泪水不知不觉中沾湿了枕头。

他悔恨自己当初头脑发热离了婚。如果不回国呢,不就没有今天的结局了?可是,不回国母亲怎么办?难道自己不能在她有生之年尽尽孝心吗?除了回国,还有其他办法陪伴母亲吗?想不清楚,头疼!

吴迪还恨自己没有把路雪的本质看清楚就答应了这门婚事,恨自己贪图路雪的美色被人家算计了,恨自己太笨,太倒霉……

有时候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又从噩梦中惊醒,往往一身冷汗。

最近连续梦到的几乎都是爬山摔倒或是在大森里迷路的情景……甚至有一次还梦到了在山路上骑自行车,车链子突然断了,自己从车上跌倒在一滩烂泥里。

这些苦恼跟谁说呢?跟母亲说吧,怕她担心;跟朋友说吧,也担心被别人笑话!

从吴迪的诉说以及他所告诉我的梦境,我作出了初步分析:在三个多月的时间里,吴迪经历了一个因多种冲突导致的心理问题的发展过程,到他前来咨询时,问题已经升级到影响其社会功能的程度。严格地说,吴迪今天的状况早在美国的时候就已经显现了,只不过是他很快地离开了使问题严重化的情境。

从问题产生的根源看,主要在于深埋在他内心的两个冲突引起的:

第一个冲突是东西方文化背景在个体身上形成的冲突,表现为在第一次婚姻中逐渐加强的对母亲的“孝”与对妻子的“爱”,在他的理念中发展成为了不可调和的矛盾。这实际上是东方文化中的“忠孝”思想与西方文化中的“个人幸福观”思想的冲突。在吴迪刚结婚时这个冲突之所以并不明显,是因为他的母亲年岁不是太大;而后随时间的推移,母亲年岁增大,当初因为父亲去世自己不能陪伴母亲所形成的那个“疙瘩”,包括自己幼年时对母亲的感情,从他的意识深层中浮现出来。在这种原始动力的促进下,他忍痛放弃了在美国的妻儿,回到了母亲的身边,用以消除认知上的失调。至于回国创业,不过是裹在外面的金色装潢。

第二个冲突是对自我认识的冲突,进而成为对自己现状归因的不同结果。他一方面认为自己婚姻的不美满完全是自己对路雪的“控制”能力的失衡,进而对自己的各项能力产生怀疑和否定;另一方面却又从自己对事业的掌控状态以及在社会上的影响力上面看到了自己的能力。冲突的结果是不能让他对自己的能力有一个准确的判断,因此他迷惑了,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以致失去了方向。

在这两个冲突的作用下,从吴迪的第二次婚姻开始后不久,他原有潜在的第一个冲突开始显现。但这次不是“孝”与“爱”的冲突,而是表现为东西方文化对“性”态度的冲突,由此开始了其严重心理问题的发展过程。婚后不久,他在路雪的性态度和性表现方面感到失望,曾经试图改变,但努力最终失败,希望落空。由此产生了认知失调,并逐渐由对婚姻不和谐缺乏心理准备发展为开始怀疑自己的“控制”能力。

接着,第二个冲突开始发生作用。因婚姻中“性”的不愉快感觉启动了吴迪的内省机制,通过自己的分析和思考,使他突然发现了一个缺乏“判断力”的自我,这是一个与原来光鲜的自我形象相矛盾的自我形象,形成了“现实自我”和“理想自我”的矛盾,于是深化了原有的失调认知:从怀疑自己的“控制”和“判断”能力,到怀疑自己其他方面的能力。不断的自我否定使原来理想化的自我概念开始动摇,自我评价降低,出现了悲观、焦虑和抑郁情绪,并且也出现了很明显的躯体症状:失眠(入睡困难、噩梦)、头疼、注意力不集中、精神疲惫。同时他的情绪问题也造成了社会功能受损:工作效率降低、回避一些必要的社交活动等。

由于缺乏有效的干预措施,三个多月的时间里,吴迪的情绪对象由刚开始仅针对婚姻问题,逐渐演化为婚姻之外的问题:“对什么都没有兴趣”,也就是说,负性情绪的外延出现了扩展,发展成较为严重的心理问题。

吴迪感到自己内心的痛苦正在恶化,用自己的办法已无法摆脱,这是促成他走进咨询室的动力。

为了补充了解和证实吴迪提供的资料,我请他说服路雪单独来做一次咨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