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西藏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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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徳勒噶伦的儿子死了(2)

“您又在说玩笑。噶厦要是有,能不拨吗?我和其他两位噶伦,还有四位孜本大人商量过了,无非两个渠道。第一,全藏各地,无论大小贵族,遇有罪责,要从重处罚,没收其家产,来充盈噶厦的账面……。第二嘛,有一些家族的男嗣后继无人,早已断了骨系,只剩下女眷在支撑家业。这些女眷又多疏于管理,很多庄园、牧场都荒废了。噶厦政府不如将这些产业收回来,分配给达赖家族,这可谓是一举两得啊。”

德勒反感:“我倒想听听,你想把谁家的产业收了?西藏的贵族家庭是我们甘丹颇章[甘丹颇章:即“兜率宫”。原为五世达赖喇嘛在哲蚌寺的住锡之所,1642年在此建立政教合一的西藏地方政权。后迁至后迁至布达拉宫。]政权的基石,绝不能动。”

仁钦沉下脸来,既而又露出笑脸,说:“那就按您的意思办,不动!第二条做些修改,只可入赘,不可消其族号,夺其爵位。您看如何呢?”

德勒开始为坚色侍官长的命运担心。神巫给达赖喇嘛服用藏药一事,虽然不是坚色的主张,但他也难免失察之责。这就是仁钦所说的遇有罪责,从严惩处。看来,他们迟早要对坚色下手了。可是,仁钦说的家中断了男嗣,又是指谁呢?

仁钦走后,一丝不祥之兆掠过德勒噶伦的心头,他冷静下来,关切地问:“德吉,按说,其美杰布早该到拉萨了,怎么还没回来?”

“十天前少爷差人捎信来,说是已经到了江孜。……这次走得是有点儿慢。”

德勒突然一激灵:“不会真出什么事儿了吧。仁钦的人品我太清楚了……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旺秋,你带几个人沿着驿道,赶紧去迎少爷。”

旺秋答应着退了出去,连夜出发。德吉也开始担心自己的丈夫,她惊出一身冷汗。

受了那批灾民的惊吓,其美杰布显得有些疲惫不堪,他们狂奔了很长一段路,见把灾民完全甩在了后面,其美杰布才命令驮队停下脚步,就地搭灶熬茶。他看见一个喇嘛朝这边走来,于是吩咐刚珠把他叫来,打听一下前面路上的瘟疫情况。

刚珠答应着,朝前跑了几步,冲喇嘛大喊:“喇嘛,过来,过来!”喇嘛远远地向他施礼,朝这边走来。刚珠看清楚了,原来是扎西。他转身跑回去,惊喜地说:“少爷,少爷,我刚才跟您说,长得跟您一样的活菩萨,就是他,你看看。”

其美杰布好奇,远远地望去,自言自语:“哟,真跟我长得……太像了!”

扎西走到近前,看到其美杰布也愣住了。

其美杰布上下打量着他,蛮横地问:“你是谁啊?”

扎西也奇怪,反问他:“你是谁啊?”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俗家的名字叫什么来着?忘了。法名是上师起的……叫扎西顿珠。”

“哪个寺的?”

“乾坤大道场,天地皆经堂。你说我是哪个寺的?我是一个云游的喇嘛。”扎西看着摆在其美杰布面前的吃喝眼馋,嬉皮笑脸地说:“老爷,瘟疫到处横行,你在这儿又吃又喝,很舒服啊。”说着,他凑上前去,坐了下来。

刚珠狗仗人势的样子:“我还纳闷,你凭什么长得跟我们家少爷一样?”

扎西强调说:“是你们家少爷跟我长得一样。”

“你还敢顶嘴!”刚珠伸手要打扎西。

其美杰布突然想起什么,一把拦住刚珠:“你别碰他!你刚才说他在夏麦庄园里干什么来着?”

“救人啊。搓酒!就是拿酒往死人身上搓。”

“他不会染上瘟疫吧?”其美杰布警惕地问。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这时,扎西突然一阵难受,捂住胸口,跌倒在地,口吐白沫。其美杰布吓得蹿出老远。刚珠惊叫:“他真染上瘟疫了,少爷,怎么办?”

“轰走,赶紧轰走!快轰走!”

刚珠和几个伙计不敢靠前,一伙计拿枪托捅扎西,让他走开。扎西已经病得不行了,浑身虚软,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连滚带爬地向前走了几步,最后摔倒在货包上,抽搐起来。

其美杰布又怒,又气,吆喝着:“赶紧离开这儿!真晦气,快!”

刚珠望着扎西身下的货包,问道:“少爷,那货包怎么办?”

其美杰布不耐烦,吼道:“都招上瘟了,不要了!不要了!”整个商队迅速撤离,直奔远处江岸上的索桥而去。

一直偷窥其美杰布的两名牧民正躲在河对岸的山石后面,他们已经与另外五人会合,正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其美杰布和他的驮队。他们见驮队渐行渐近,已经向索桥靠近了,便闪身后撤,躲得更隐蔽了。

德勒驮队来到了索桥前,刚珠让伙计们检查一下骡马身上的货物,把它们捆绑结实,因为索桥下面是万丈深渊的河水。刚珠吆喝着:“谁要是把货物掉进河里,看我抽烂他的屁股!”

其美杰布下马走上了索桥,伙计们也牵着骡马陆续上了桥,刚珠则留在桥头,催促大伙按部就班地上桥。埋伏的牧民见其美杰布已经走到了索桥中央,他们用火镰打着了炸药的导火索。导火索哧哧地冒着星火和白烟迅速朝桥面方面爬去。没一会儿的工夫,桥头堡下一声巨响,浓烟四射,索桥被炸断,其美杰布和已经上桥的驮队连人带马掉进了湍急的河水中……

旺秋沿官道赶来的时候,刚珠正和幸免于难的伙计们沿河寻找其美杰布和打捞货包。河滩上扔着一堆堆湿漉漉的货物,幸存的骡马散落在附近吃着草。旺秋气急败坏地骂着:“废物,都是废物!这么大一群人,连少爷都护不住,你们还有脸活着?”他扬起鞭子发疯地抽打着伙计们。

伙计们挨了鞭子,吓得赶紧跪到了地上,痛苦不堪。旺秋发了一通疯,突然住手,把鞭子摔在地上,蹲下身去,抽泣起来:“我怎么回去跟老爷交代啊,少爷没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刚珠捡起地上的鞭子,双手递到他面前。他哭丧着脸说道:“管家老爷,我该打,打死都不冤,怎么没把我掉河里!我没照顾好少爷,你打吧。”

旺秋闻听,泄了气,沮丧地说:“我打死你。要能把少爷换回来,我就打死你。”

“管家老爷,我们是遭了人家的暗算,也不知道咱得罪了什么人,竟然对我们下毒手。”

“爆炸的时候,看到对面的人了吗?”旺秋思索片刻问道。

“轰的一声,全是烟啊土啊的,我当时就蒙了,什么也没看到。”

“爆炸……我明白了,他们就是冲着少爷来的。……刚珠,留下两个人在这儿守着货,其他人马上跟我去沿河找少爷,把能雇到的牛皮筏子都雇来,就是把雅鲁藏布江滤个遍,也得把少爷找回来!”

旺秋带着伙计们又沿河找了几天,仍然没有发现其美杰布的影子,他有些心灰意冷,坐在货包上,用鞭子柄不断地敲着自己的脑袋,思索着。

刚珠看见旺秋把自己的脑门子敲红了一片,他哭叽叽地说:“管家老爷,你那儿又不是马屁股,你抽它干吗呀,不疼啊!”

旺秋抬头看了看满脸丧气的刚珠,叹息:“仁钦这老东西,机关算尽,步步为营啊。”

“你越说,我越不明白了。”刚珠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想想,谁埋的炸药?肯定是仁钦派人干的。”

“仁钦?就是住八廓街的仁钦噶伦?我们跟他没冤没仇啊?”

“你去印度这几个月,拉萨的事儿,你不知道。老爷跟他争摄政,败了!结果急火攻心,染上了伤寒。……老爷要是出个三长两短,德勒府就只剩下少爷一个男嗣了。”

刚珠开窍了:“你是说,仁钦想让咱德勒府绝户?”

旺秋点了点头:“如果德勒府绝了男人,仁钦就可以耍手腕,怂恿新上任的摄政,从哪家府上选派一位公子来我们家入赘。仁钦可是把话搁咱们府上了,老爷就是怕仁钦来这一手,才让我来接少爷。嘿,还是晚了一步。”

“那……谁家公子能来入赘呢?”

“你这狗嘴,还盼着啊?”

“不是,我……这不跟着你瞎琢磨吗?”

“不用琢磨都知道,肯定是仁钦的儿子,洛桑群培。”

“那小子?驴性霸道的,在拉萨都出了名!完了,完了。他要来德勒府,我们怎么办啊?”

“你们怎么办?全成了丧家之犬,三块大洋一个,人家想把你卖哪儿去,就卖哪儿去。你就等着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吧。”

一名伙计从远处跑来,大声地喊着:“管家老爷,管家老爷——我找到少爷啦,找到……少爷啦。”旺秋激灵一下从地上跳起来,问道:“少爷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