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飞离营已近一月,仍未从云梦城归来,林木虽急念娘亲音信,却知路途遥远,况且叶子飞有重令在身,如何轻易而归,他便不得不落下这分心思。归步湖虽练兵残酷,但念林木年纪实在太小,特例了他许多休息时间,因此他便日夜练习剑法,思虑武道。
此先成国突袭一役,华国大败,右路大军也失了不少将士,归步湖便重新整队编制了一番,却是缺了不少领兵之将,这一日便召集了各大旗下兵士,比武选拔将户。
眼见兵士们甚是积极,各凭平生之力,或使刚硬蛮力,或凭通精技艺,或借百战经验,或用奇巧身段,擂台之战,虽不如江湖高手比战之精彩,却也有模有样,与平常百姓强上不少。归步湖深感欣慰,傲然不已,拥得这般精兵强将,若与那成国之厮正面相迎,必能以一挡三,何愁一统天下,何愁华国不兴。
忽有一人映入归步湖的眼界。“这孩子如何敢挑战这百户之争?”常人遇到此事,定当以为孩童戏耍,兴致所至,归步湖却不怒返笑,这林木能有这般魄力,敢于应战,比之他第一次见到那个胆怯懦弱的小男孩,实在强了不少。
归步湖急走到叶子飞那一军阵之中,只见林木拿着一把轻剑,应对了一个人高马大,虎背熊腰之人,那人肤色黝黑,皱纹满面,脸上还携有几道伤疤,一看便知是位经年累战的老兵,绝不大容易对付。“呵呵,这可难了。”归步湖不禁想知道,那林木能坚持几个回合。
“林木?”老兵见擂台之上上来一道娇小的身影,乐得哈哈大笑,“你怎么来了?想要跟我比划比划?”
林木立起剑姿,正色道:“钱大哥,出招吧!”
钱大哥见他手中的轻剑,甩了甩手中大刀,摇头一笑:“别闹了,快点回去,你打不过我的。”自己比他高了两个头,躯体比他壮实一倍之多,又是钢刀对轻剑,怕是一刀劈去,不仅剑断两半,便连那般弱小的身板也有可能重伤不治。那钱大哥为人也甚为仗义,知林木打不过自己,连连劝他离去。
林木只是摇头,见钱大哥不愿出手,抡起轻剑,直冲而去。那钱大哥不急出手,待林木近身一来,哼笑一声,提刀一迎,刀撞轻剑,瞬间将林木击退在地。
林木缓缓起身,眉头大皱,默默摇头,心中懊丧不已。他本故意挥剑刺去,知道对方会刀劈而来,早有闪躲之意,再待时机,哪知对方眼快手疾,经验十足,见自己纵退之时,突然加速劈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只震得右手又麻又痛。论力道,我不如他,比速度,我也不及,难道就没有取胜之道吗?林木不禁疑惑了,这一个月的辛苦,难道都白费了吗?
林木虽懊丧,但有人比他更惊讶。那钱大哥本不想与林木多加纠缠,方才甩手劈刀,使了八分力道十分身法,以为一招可让林木再无还手之力,谁知他竟能及时招架,虽落倒在地,却并未受得多大伤害。
“林木,”钱大哥惊奇问道,“你怎么这么厉害?”
“你说我厉害?”林木好不意外,不解问道,“你一下子将把我打倒,这怎么厉害了?”
看着这个天真的孩子,钱大哥不禁笑道:“虽然只是一刀,我可是使出了一大半力气,这才能打倒你。你不知道自己有那么些厉害?”那钱大哥虽年至中年,不知大上林木许多岁,见识阅历也强过不少,见林木年纪幼小,却有与之比斗之力,不仅不感到羞愧不满,反道说出原由,可见却也是个纯朴实在之人。“不过,你仍旧不是我对手,嘿嘿。”
一席话让林木信心大增,他以前虽知有人说自己天赋禀异,资质不赖,但却无法与军营中的那些身经百战的兵士相提并论,切不知他只是个十二多岁的孩童,如何能轻易与之抗衡。“嗯,”林木自信点头,“钱大哥,再来!”
几相较量之下,林木却如那钱大哥所言,虽然能招架住猛烈强劲的攻势,却几无还击之力,防守的姿态多,然屡屡受创,攻击的趋势少,打得也不痛不痒,依此下去,林木必不久落败。
钱大哥又是一刀,砍中林木。“怎么样,不行了吧?”
林木挣扎着爬起,他方才已被砍中好几刀,只痛得他龇牙咧嘴,难以忍受,若是换做真枪真刀的干,恐怕已经死上好几回了。
两人打斗,无非用些蛮力和普通闪躲的身法,虽然我学到击剑的基本技巧,但他也知道如何使刀,知道那刀术的基本技巧,想较之下,自己肯定不如了,林木不禁想到,硬拼拼不过,速度也没他快,怎样才能赢呢。既然普通的击剑之术赢不了他,那高级的剑法呢?林木忽想到两刀三剑之法,先前在那大山山谷中,那持剑之人身法比那拿刀人也快不了多少,却能一刀五剑,让自己极为不解,他到底是如何办到的呢?这便是高手使剑的剑意?“不尽其快,只尽其意。”那位曹将军如此解释剑意说道,不只是因为速度之快,更多是凭借直觉攻击敌人。直觉?如何舒适输展,如何畅快淋漓,便如何去使剑,不拘于形势,不一昧寻求剑点,如此脱离剑法基础之道,转点为意,这才是真正的剑意,林木突自悟到。
“想不到,这林木竟然能坚持那么久。”归步湖见曹将军也在一旁,露出一丝笑意,“曹将军,你这剑法师傅倒是厉害,才一个月,就让那小子有如此大的进步。”
平日里归步湖极少言笑,此番他心里应当甚是高兴了。曹将军道:“将军言过了,我只教了他一些基本,勤学苦练,参透琢磨还得靠他自己,再加上他天赋不错,有得这般战斗之力,却也在情理之中。”
“你也认为这个林木天赋不错吗?”归步湖问道,“你在京华城待的久,你看林木能去得了京华学院吗?”
“远远不够。”曹将军摇了摇头,“京华学院虽学生众人,却各个天赋奇高无比,甚至资质极强者,以林木这般年纪,比之现在的我也不遑多让。即便林木有深厚背景,也未必去得了京华学院?”
“这林木虽然悟性不错,勤奋劳学,我教给他的击剑之法已融会贯通,但相比于真正有天赋之人,早已大大落于下风,若是他现在没有意通之境,便连试学的资格都没有。”
“这么严格?”归步湖吃了一惊。
曹将军点头道:“将军你经年在这军营之中,却有所不知,京华学院出来的学生,大部分已至启灵之境,最高者却能达到玄极之境。”
玄极境界?依照成华两国签订之约,是不允许参与两国战争之中的,便是因为那般能力杀伤力太大,一人可灭千师狼虎之队,即使是身经百战,日夜苦练武道四十多年的自己,也才至启灵境界,其中天赋之差可谓巨大,归步湖默默想到。
“将军既已觉得林木不错,我再不会教他什么了,属下军令已完成,告辞!”
“此话怎讲?”归步湖不解道,“你的剑法之道不会只有这么些本事吧?”
“道不同不相为谋。”曹将军冷哼一声,道明与林木不和一事。“剑本乃轻逸武道,他却固执于均衡,请将军转告那林木,他那般心思不宜练剑,不要再辱我剑道。”说罢转身便要离去。
“曹将军且慢!”归步湖突然叫道,“你且先看,现在林木的剑法如何?”
曹将军向擂台之上看了一眼,脸色瞬时大变,大惊不已:“慕仙剑法!他是如何习得这天下绝剑慕仙剑法的?”
归步湖笑而不语,只看见林木同那老兵打得有来有回,不分胜负,已不似先前那般毫无还手之力。
“林木,怎么样,认输了吧?”钱大哥心生怜悯,“算了吧,不要再打了,你年纪太小,即使赢了大家,也未必做得了百户,莫在白费力气了。”
林木微微一笑:“钱大哥,你误会了。我不是来争这百户将军的位子,是教我剑法的曹将军让我前来试炼的。我要拿出真正的实力了,你可当心。”
“哦,”钱大哥见林木已然伤痕累累,方才又被一刀劈落在地,这才挣扎而起,哪里还存有真正的实力,他仍然不愿再出手,无奈道,“伤了你我可心有不安,这样吧,你再被打趴下,可要认输了。”
“好!”
依旧那般,见钱大哥提刀劈去,林木不及闪躲,只得急忙后退卸力,再以轻剑抵御,虽能勉强招架不倒,却已疼痛难当。他极力忍住伤痛,闪到一旁,看也不看,反手划去一剑。
那钱大哥因其体大,不易撇身闪躲,更不敢身接林木这一剑,只依老办法,凭其手速,反手横刀,挡住剑势。哪知两兵相着,林木之剑似乎只是轻轻挨了自己大刀一下,钱大哥完全没有感觉到他剑上的力道。“不好!”虽然知道是林木声动击西,钱大哥已然不及反应,挨了一剑。虽剑未开锋,却仍然使得腿上多出一道红红的印记,钱大哥即便再皮实肉厚,然骨肉连心,也不禁疼痛而起。
接连几回合,钱大哥虽能几次重创林木,却也让林木划了无数道印痕,每道伤迹不重,拟加起来却也难以忍受。这林木剑招,较之先前诡异之极,不寻目标,不着剑点,随意发挥,任由击刺,虽然身法不快,却灵动巧秒,手道环环相扣,攻势绵绵不绝,如仙人行画般,轻洒飘逸,自由自在,一笔落就。
林木愈斗愈自信,越打越兴奋,早已忘却身负重伤之痛,直觉得这两刀三剑之剑法技巧无比受用,为何要特意寻求目标,为何要执着于剑点。不尽其速,只尽其意,此刻显现得淋漓尽致。
然而,林木却不知此时的钱大哥,因得焦灼难分之时,又处漫身汗血之际,善心潜伏,怒从心来,性情暴起,突生凶意。“啊——”他狂吼一声,不再藏捏,使劲全力,大跳而起,劈了过去,似乎将林木当作他最为仇恨的成国之人。
“嘭——”一声清脆之音,林木已倒落在地,目光呆滞,手中捏着一把断剑,另一半已掉在地上。